第二十一章 曲阜(3 / 3)

“今日練習哪一曲?”赤瀾轉頭問燭影。

燭影微笑,道:“廣陵散。”

“《廣陵散》?”正打算走的學生們,聞言又站住了。

“不是已經失傳了嗎?”

“誰知道啊!”

赤瀾伸手撫琴,與《春江花月夜》是完全不同的曲風。剛開始的引子從容自由,進入小序後變得平穩,玉指都能獨自完成。

此時,大家忽然發現身邊紛紛落下了竹葉。仰頭望去,園中翠竹正在晃動。學生驚歎:“咦,現在沒起風啊。”

當曲調變得急促時,燭影伸手扶了扶玉指的手指,幫著他彈奏。很快,眾人發現那竹子是隨著琴聲在動。琴聲緩時它也緩,琴聲急時它也急。

“唉呀!我的竹子!”忽聽陸曉知一聲慘叫,琴聲也停了下來。隻見他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聽見琴聲我就知道不對,還好來得及時。為了它們能長得好,才特意將琴課安排在這園中,好讓它們聽聽琴聲。”

赤瀾吐吐舌頭,轉頭看燭影,見他也抿著嘴笑。

於是,陸曉書院有了一個學生,姓桑,名玉指,而且未及弱冠便早早取了表字——赤瀾。

一群乞丐站在街角,依稀有些眼熟。

“這裏是杭州嗎?”豆子滿懷興致地四下張望。

範大成擺手,道:“還早著呢!這裏是濟寧曲阜,距杭州連三分之一路程都沒有。”

“這麼遠啊!”豆子歎道,語氣中卻依舊透著興致。每到一處,他都會這樣問一句,然後在得到答案後,歎一句。

“還有那麼遠的路哪!”其他人就有些抱怨了。

圓缺見大家都走累了,猶豫了一陣,說道:“大家都陪我走這麼遠了,往後的路還是我一個人走吧。”

聞言,範大成不高興了,道:“這是什麼話?當初是大家一起說好了陪你回家的,怎麼能半路上把你丟下?再說還有那麼遠的路,你一個人怎麼走?萬一生病了,誰照顧你?反正我是定然要送你到江南的。你們誰不想走的,現在就留下,我範大成決不強留。”他掃了其餘人一眼。

豆子拉著圓缺的手說道:“我要跟著阿梨哥哥,阿梨哥哥教我識字。”

阿瓜叫道:“我阿瓜不是丟下兄弟不管的人。”

石頭也道:“反正我也沒家,走到哪兒不一樣,說不定還更好過活呢。我跟韓兄弟去江南。”

一時,大家又紛紛表示要去江南。

範大成滿意地點頭,道:“好,大家都是好兄弟,今後大家還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其實,有件事我沒告訴你們——往後的路咱們不用走了。”見大家不解,他笑了,“路上大家看見那條大河了吧?”

圓缺回想道:“河,你是說我們坐船走?”

範大成含笑點頭。

“可我們沒錢啊。”豆子說道。

範大成擺擺手,道:“不用錢!河上往來的大貨船很多,我們隻需偷偷上一艘貨船,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從現在起,我們開始準備食物。”

阿瓜問:“那得要多少食物啊,半路不夠怎麼辦?”

範大成敲他一個栗子,罵:“笨,不夠就在船上偷點嘛!反正他們要是沒吃的了,可以下船買。”

豆子又道:“被抓怎麼辦,會不會把我們扔進水裏?我怕水。”

範大成肯定道:“不會的,頂多半路靠岸把我們趕下船,我們就接著自己走,或者找另一艘船。要麼就在船上幫工。”見大家都讚同了,他又道:“這幾日我們就在濟寧討錢要飯。現在大家分頭出發,太陽下山前回到這裏彙合。”

大家都散了開去,圓缺和範大成、豆子三人一起。

“此處便是孔府了,這邊是孔廟。”路旁一個老者指給兩個新雇的幫工看。

“孔廟?孔府?”圓缺抬頭看看麵前的兩座相接的大宅,他們所在處大概也就是後門,在此處看就已經十分的宏偉。他腦子裏忽然想起了孔洙,自語道:“這個孔府和孔洙孔先生有什麼關係嗎?”

“孔洙?”老者聞言,輕聲重複道。他回過頭來看,見是一個小乞丐在說話,便問:“你是說孔洙?哪個孔洙?”

圓缺答道:“衢州路的孔洙孔先生啊。”

老者又問:“你如何曉得?”

圓缺道:“我見過他呀。”

老者打量著圓缺,明明是個乞丐,疑道:“江南離這兒可不近。”

“我就是從江南來的。”

老者點點頭,“哦,孔洙先生是我家老爺的族兄。”

圓缺見機忙問:“府上要雇工嗎?”

老者瞥他一眼,“怎麼?”

這時,大成將圓缺往前一推,道:“我這位小兄弟跟家人來到此地,不想路上遇見強盜,家人都死了,隻剩下他一人在這裏無親無故。我們正想幫他湊些盤纏回江南去。”

老者點頭,道:“唔,過幾個月孔廟有祭祀,府中人手不足,要找幾個短工。都是些粗活,會做嗎?”

“會!我們就是做粗活的。”範大成忙應道。

“那進來吧。”說罷,老者將幾人從後門引入。

路上,圓缺問道:“孔洙先生既是你家老爺兄長,為何不住在一起呢?”

老者道:“想當初,在建炎三年,金兵大舉南侵,高宗在金兀術的追趕下南逃臨安。當時,高宗令曲阜衍聖公孔端友一起南下。孔端友奉旨後,即率孔氏族人南遷,過長江後,溯浙水而至衢州安家待命。次年高宗頒旨,令將衢州府的學校作孔廟廟產,賜其按曲阜舊製重建孔廟。那時,曲阜也被金兵占了,金太宗在曲阜任命孔端友的胞弟孔端操為衍聖公。”

圓缺眨了眨眼睛,道:“那這樣的話,豈不是同時有了兩位衍聖公。”

“是啊。”老者接著說道,“我家老爺孔治是孔端操之後。孔洙是孔端友之後,是五十三世長孫,在前朝授承奉郎,襲封衍聖公,宋亡不仕。去年,朝廷議立孔聖人後,以寓衢者為大宗,召赴朝遷,欲其回曲阜襲封奉祀。孔洙以先世廟墓在衢,不忍離去,讓爵位於族弟,也就是我家老爺。且以母老,乞南歸。聖上嘉其寧違榮而不違親,真聖人之後。”

聽畢,圓缺點點頭,讚道:“嗯,孔先生如此高風,著實難得。”

一旁,豆子拉了拉圓缺的袖子,問:“阿梨哥哥你聽懂了?”

“是啊,什麼意思?”範大成也一臉茫然。

老者看看圓缺,問:“你讀過書認得字吧?”

“嗯。”

“哦。”老者想了想,“或許能給你找個輕鬆的活,工錢也多些。”

“多謝老伯。”圓缺忙道謝,看向範大成和豆子,三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