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曲阜(1 / 3)

池塘蓮花盛開,紅裳綠蓋,一水皆香。在此已有半年多,看遍了園中的四季。秋天的桂菊,寒冬的臘梅,春天的桃溪,夏日的蓮荷。恬靜淡雅,在方寸之中避凡塵,脫世俗,清淨無為、息心去欲。

老管家走入雲水亭,道:“少爺,錢掌櫃和孫掌櫃、趙掌櫃、餘掌櫃、徐掌櫃吵到園子裏來了,現正在東花廳。老爺又不在,在幾位掌櫃麵前小人也不好說什麼,所以來請示少爺。”

赤瀾邁開腿,道:“去看看。”

東花廳內,一個一身錦衣、三十餘歲的男子坐在當中,周圍四個人指著鼻子朝他叫嚷著,他卻一臉從容。

“姓錢的!別仗著你開錢莊有幾個臭錢就欺人太甚!”

另一人也罵:“不就是拖欠兩天嗎?還算那麼高利息!”

“都是一家人,你怎麼把我們當外人一樣對待?”

“說得好。”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青澀卻不失氣勢的聲音。眾人尋聲望去,見一個白衫少年,相貌俊秀,氣派不凡,一雙如墨的黑眸頗具靈氣。又聽少年淡笑道:“好一個‘都是一家人’。既然都是一家人,還有什麼可吵的?”

幾人看著這陌生少年,問:“這是?”

老管家答:“老爺去聽雨莊了,這位是我們家少爺。”

“少爺?桑公子不是已經……”幾人吃了口冷風,桑家的一雙兒女早就夭折了。

管家平靜的說道:“這位也是我們家公子。”

那錦衣人似乎明白了什麼,連忙起身,說道:“少爺,你給評評理。他們托欠債款不還,我加息有什麼不對?”

“錢掌櫃?”赤瀾看著他問道。在飛天客棧這麼些年來,便是他年年變著花樣的送去那些物什,對錢易來這個名字赤瀾已經不陌生,但卻是第一次見麵。

錦衣人露出燦爛而又溫和的笑臉,道:“是,錢易來見過公子。”

“我們又不是不還,生意不好,多欠兩日不行嗎?”

錢易來臉色一變,轉頭看他,道:“生意不好就讓我吃虧啊?那是你自己經營不善,你看人家王掌櫃,衣錦坊在他手裏生意興隆,天天往我這送錢。你們呢?借了錢不還,還說我無理。”

“通融通融不行嗎?”

“通融!做生意能這麼通融的嗎?”錢易來依舊語氣強硬。

聽了兩句,赤瀾微微一笑,道:“聽幾位所言,玉指也大致明白了。做生意玉指不懂,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意,錢掌櫃是開錢莊的,錢莊有錢莊的經營之道,錢掌櫃這樣做也是無可非議的。幾位掌櫃也可以想想,你們若是在其他錢莊借了錢,到時候還不了錢,他們又會怎樣對你們呢?”

聞言,幾個掌櫃都噤聲不語。

赤瀾接道:“應該不隻是加息,下次想要再借也難了吧?錢掌櫃,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說說錢莊待自己人和待外人有何不一樣的?”

錢易來上前一步,道:“利息較他人低,想再借我們也不拒絕。”

赤瀾目光輕掃過幾人,“好,既然這樣幾位掌櫃還有什麼不滿的呢?欠錢的還不上錢,能怪借錢的嗎?當下你們應當想的如何去賺錢還債,而不是找借錢的人討價還價。你們說玉指說的有錯嗎?”

幾人沉吟一番,道:“少爺說得有理。”

玉指嘴角勾笑:“其實這道理大家都懂,幾位掌櫃是給玉指麵子。不如幾位回去交流一下營商之道,看看如何改善經營。”

幾人答:“是,少爺告辭。”

待幾人退出去,側旁珠簾一動,桑夫人走了出來,其後跟著燭影。

赤瀾叫道:“娘。”

桑夫人微笑著看著兒子,讚賞道:“玉指越來越懂事了,你爹什麼時候回來呀,怎將這些事情丟給我兒?”

一旁管家答:“老爺明日就回。”

“他呀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兒女也不管了,還好有位好先生。”桑夫人回頭笑看燭影,“我也聽下人說了,玉指這孩子調皮不服管教。他若是不聽話,頂撞了先生,還請先生多擔待。該教訓的還是要教訓,不必顧忌什麼。”

燭影看了赤瀾一眼,隻見她正給他使眼色,便微笑道:“夫人哪裏的話,都是燭影應該做的。再說能有公子這樣天資聰穎的學生,是燭影的福分。”

告別桑夫人,赤瀾與燭影出了東花廳。她走在前,偶爾回頭看他一眼,卻不說話。下了回廊,她才開口問道:“先生剛才所說當真?”

他淡淡回應一句:“當然。”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他,道:“那時你還說過你後悔了,要走。”

他也站定了,低頭看著她,臉上神情平靜,道:“玩笑話……燭影不愛走回頭路,當初既然出了仙霞穀,便不會再回去了。”

她與他對視良久,似存懷疑的問道:“玩笑話?”然後垂下目光,眨了眨眼,默默轉身走了。

燭影站在原地,看她漸漸走遠。這位小公子似乎敏感的很,以後可得小心伺候著呢。

桑梓回來的那日,發現桑夫人有了身孕,若非這雙假兒女讓夫人精神好了些,他怕是難有自子嗣了。

夫人有了孩子後,應該也不會時時惦記著玉羅玉指了吧?於是,赤瀾向桑梓辭行,“聽聞陸夫子,在曲阜新開了家書院,赤瀾想去那裏讀書。”

桑梓心中明白,龍非池中物。她在這裏得不到她想要的東西,自然不能留她長久。陸曉知是五行使之木行使,她跟著他未嚐不是件好事。

三日後,赤瀾走出了桑家大園子。臨行前,她對桑梓道:“絳蠶絲的事還需勞煩桑伯伯。”桑梓點頭。

“多謝桑伯伯。”赤瀾轉身上車,離開杭州,北上。

這一夜,慧海正在念經,忽然燭火一動,一隻飛蛾撲入火中,焚身。

“阿彌陀佛……”

一陣風起,將燭火撲滅,屋內陷入黑暗。很快周圍又亮起,是小和尚明空將蠟燭點燃。

第二日,和尚收拾行囊,帶著小徒,離開了敦煌石窟,踏上東去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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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進入曲阜,停在一座不小的書院門前。抬頭看,匾額之上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陸曉書院”。落款:“至元二十年歲在昭陽協洽孟陬”。正是今年,癸未年,正月。

街對麵便是孔廟觀德門,再幾堵牆後就是當初孔老夫子講學之地——杏壇。也不知這書院開在此處是否有何用義。

書院內,穿過走廊,聞得朗朗書聲。穿過一個圓門,來到一個庭院,隻見學生個個身著黑布短衫,身背箭囊,站成一排,箭在弦上。

“放!”一旁教授令下,一陣嗖嗖聲。

再穿過兩個小門,是個竹園,竹蔭下身穿白色長衫的學生坐成排,正在撫琴。看來此書院也旨在培養身通禮、樂、射、禦、書、數六藝的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