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棋譜(2 / 3)

說話間,圓缺已在地上畫了兩個棋盤。

韓尚友又吩咐:“以石子畫圓圈表白子,小石子表黑棋。好,現在在盤上四角星位放置黑白兩色座子。”

“啊?”圓缺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他。

韓尚友道:“就是四個角,縱橫第四條線的交點。在左下和右上星位放白棋,左上和右下星位下黑棋。”

“嗯。”

韓尚友又道:“每下一步,你在旁邊寫下序號。黑棋右上三六位,左下豎三橫六交點。”圓缺在右上三六位畫了一個小圈。“白棋右下三六位。”圓缺放了一顆石子在右下星位……

“……到此,局終,白棋認輸,黑棋獲勝。”地上畫了兩盤棋。

圓缺道:“看來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徒弟贏師父了。”

韓尚友卻道:“不。一般人看了,都會認為這局棋已經下完,贏的一方贏得巧妙,輸的一方無路可走。可經我細細研究,其實並未下完。你看左下角空缺處,白棋下在此便能扭轉乾坤。接下去是我續的,你接著擺棋……”

局終,韓尚友歎息道:“這兩局白棋都能贏,可最終都讓黑棋獲勝。”

圓缺思索片刻,才道:“這是為何?前輩對著它三年,難道就為了破解那一步?”

韓尚友輕笑一聲,道:“不是,我反複看這棋譜,一直想一個問題。這執白者與執黑者究竟是什麼關係。是師徒——不像;是棋友——也不像。從中我看出了許多東西……但還是不明白啊!那棋譜也不知是何人的,隻有扉頁的一個‘沈’字。”

圓缺一眨眼,道:“那必是下棋的一方姓沈了。”

“嗯。其實我最不明白的,便是為何有那麼多人要搶這棋譜,而且爭得你死我活的。”停了片刻,又道:“兩局棋你多記幾遍,每一步把棋下哪兒都要記住,一定要記住。”

“嗯。”圓缺點點頭。

“你不懂棋,難為你了。”

卻聽圓缺說:“不難,我已經記下了。”

“什麼,一遍你就能記下?你又不懂棋,現在可有兩局棋,每局都是二百餘手啊,你也能記得住?”韓尚友有些驚訝,“來,你在我身邊畫兩個棋盤,再擺一遍。”

韓尚友扭過頭看著圓缺左手放石子作黑棋,右手畫圈當白棋,不假思索地的擺起棋來。圓缺本來就不懂,不需要思考,但偶爾也會停下,回憶一小會兒才落棋。棋盤逐漸盈滿起來……

圓缺放下的最後一顆石子時,韓尚友吃驚道:“果然是過目不忘,竟然一步也不差!平時看你愣頭愣腦的,真不像有過人天資。難怪總聽你背誦大段大段的經文,你還真記得住!”

說著又歎息一聲,“你那師父待你不好,你跟著他真是可惜了。不如跟著我拜我為師,我教你下棋,以你的資質,將來定成大器。”

圓缺卻低聲道:“謝前輩好意,圓缺定是要跟師父走的。”

此時,孔洙與趙緣督坐在孔洙房中,忽聞敲門聲,心裏一跳。

“□□!”趙緣督叫一聲門外的小仆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他又叫:“□□!”

“周九辰求見孔先生。”門外之人應道。

趙緣督起身走到門口,開一道窄縫,閃身到了門外。周九辰躬身作揖,道:“緣督先生也在啊,九辰來接師弟回房睡覺。”

趙緣督道:“不必了,你師弟與孔先生已經睡下。”

“啊?”周九辰有些為難。

趙緣督又道:“我也略懂醫術,在此這照看一陣,他不會有事的。倒是讓你們照看才不讓人放心。你回去吧,叫你師父不必擔心。”

周九辰隻好道了別,一個人回去。

趙緣督正要回身進屋,卻見一個人影從院子南麵的門洞走了進來,正是那個小仆。便叱道:“□□,跑那裏去了?”

□□走至他跟前,惶恐道:“□□隻是去了趟茅房。”

趙緣督微帶怒意道:“你跟我這麼些年了,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吧?有事也要先與我說一聲。”

“□□知錯,以後再也不敢了。”

趙緣督轉身進屋,與孔洙一直等到圓缺回來。

◇*◇*◇

因孔洙與趙緣督的關係,圓缺在圍棋山莊便不受那許多管束了,可以隨便出入、四處玩耍,自由多了。當然,他都是去山洞照顧韓尚友。

“下丹田近後二穴,通脊脈,上達泥丸……一時而下入胸,至中丹田。灌五髒,卻曆入下丹田,至三星,遍經褷膝、脛、踝,下達湧泉……閉炁鼓咽至三十六息……”圓缺坐在溪水邊的石頭上對著書自語。

在一旁曬著太陽的韓尚友開口說道:“你師父就是教你學這些東西?”

“嗯。”圓缺點頭。

“道家氣法講的是養氣,而非練氣,講究身心兼修、性命雙修。養氣即道家靜坐功夫,將氣運於丹田,使之凝聚不散,不讓身外物誘導而外泄。雖能保身,卻無攻擊力,所以你還應該練氣,練氣乃以運行為主。”

圓缺不解的看著他,問:“可是,我又不攻擊人,要練氣做什麼?”

“人心叵測,你不攻擊人,人要攻擊你……”韓尚友沉默了一陣,才又道:“反正我韓尚友這條命也是你撿回來的,不如教你點東西,別人都不會的東西。我將口訣心法講述與你,你本懂得行氣調息吐納之法,學起來也容易。”

圓缺心想石太然說過“多從一家師,多懂一家藝”,必是沒錯,自己應該多學些東西,便道:“圓缺要拜前輩為師嗎?”

“要拜我為師可隻能是學圍棋,我韓尚友從不收學圍棋之外的任何徒弟。”他頓了頓,又道:“不如我收你為義子吧。”

圓缺自小沒有父母,師兄弟們常有下山探親的,他便羨慕得不得了。現在能有個義父,雖不是親的,但心裏還是高興得很,忙跪下拜道:“圓缺給爹爹磕頭。”連磕三個頭。

“乖兒子。”韓尚友有些激動,“過來,到義父身邊來。”待圓缺走近,他忽然歎了口氣,道:“若是我兒還在,也該有你這般大了。”

“他怎麼了?”

韓尚友沉聲道:“彤雲是師父的女兒,師父臨死時將她許配於我,還給了我那本棋譜。我一心撲在那棋譜上,娶了彤雲的第二日,便一個人住到後山上的草舍,整整三年。當中,彤雲來看望過我幾次。那一次我叫她別再來了,不要打擾我。之後,足半年,她都沒有來,每日送飯來的仆人也從不提她。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