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霞(1 / 3)

次日,賓客依然絡繹不絕。

吃過中飯,圓缺去了一回山洞。韓尚友似乎還沉浸在思索之中,不言語,圓缺便早早回來了。一回來就被林涼岩纏上,去後山捉蟋蟀,直到降下暮色才回到山莊。

周九辰見兩人回來,急忙說道:“林師弟,圓師弟,你們跑哪兒去了?師父找你們不見,很是不高興。”

“找我們什麼事?”林涼岩滿不在乎。

周九辰歎氣,道:“就是讓大家不要隨處跑,這三日裏山莊人多事雜,不要添麻煩。”

林涼岩卻笑:“這是我大伯家,我愛怎樣就怎樣,誰管得著?”

“你是無所謂,可是……”周九辰看向圓缺。

真是冤枉……惹怒了年默成,圓缺還真有點害怕。

林涼岩問:“師父呢?”

周九辰答:“王先生設宴,請師父去了。”

“走,見師父去。”林涼岩拉著周九辰就走,圓缺隻好跟上。

王質在棋醒齋前的桂樹林擺下筵席,請來了年默成、信風揚,還有孔先生、薛昂夫與趙緣督。

“這兩日山莊事務繁忙,未及好好招待幾位貴客。今晚特尋一僻靜之處,在這金桂林裏設下薄酒,王質在此賠禮致歉。”王質起身一揖。

薛昂夫笑道:“王先生無需多禮。”轉頭看看年默成與信風揚,“王先生似乎忘了一件事,這兩位是?”

“哦。”王質反應過來,為兩邊介紹:“這是王質的結拜兄弟,沂山派掌門,年默成。”

年默成執手當胸,與幾人見禮。

王質又看向孔先生,道:“承務郎、國子祭酒兼提舉浙東學校,孔聖人五十三世長孫,孔洙先生。”

年默成見禮:“失敬失敬。”

“趙緣督先生,長於曆法、算術,尤精天文。衢州路總管,薛昂夫,擅於詩文曲賦。”

大家相互都見過禮,信風揚拱手道:“沂山派弟子,信風揚。”

薛昂夫問:“會稽派的信風飄是?”

信風揚笑答:“正是家兄。”

薛昂夫笑道:“薛某與令兄曾一同執弟子禮於劉辰翁先生門下。”

“原來都是故人,嗬嗬。來,你我共飲一杯。”王質舉杯。

飲罷杯中酒,王質歎道:“這是先生最喜愛的桂花酒,八月桂花飄香時采摘這園中金桂釀製而成。若是先生還在,你我好友相聚,定是開懷暢飲。如今,即使瓊漿玉液入口,亦與清水無異啊。”

趙緣督亦歎:“唉,竟連尚友最後一麵也不得見,子恭來遲了!”

孔洙似歎息又似懷疑,說道:“一代棋聖,盡在一把火中化為烏有。”

薛昂夫把玩著手中酒杯緩緩說道:“說也奇怪了,油燈走火燒了茅舍。小小草屋,以尚友的功夫竟不能逃脫?”

王質聽得有些心虛,強作鎮靜,道:“因秋深天氣轉涼,特意給先生送去一些酒。前一陣子,晚間給先生送點心時,常見先生醉得不省人事。此次,先生怕也是飲酒過度,醉死過去。所以火燒起來時,並未覺察。”說著掩麵傷心起來,“唉!早知如此,就不該給先生送酒去。”

信風揚勸道:“王先生不必太過自責,韓先生將畢生心血都傾注於圍棋鑽研之中,最在意的莫過於圍棋山莊了。韓先生不在了,王先生應當繼續將山莊更好的維持下去。”

年默成點點頭,道:“莫要讓圍棋山莊沒落了啊。”

孔洙亦道:“嗯,‘天下圍棋第一山莊’不能倒。”

薛昂夫道:“還要繼續秉承傳播交流棋藝、廣結天下棋友之旨,培養更多的弈棋高手。”

王質見這三人鬆了口,臉上微露喜色,很快又悲道:“隻可惜啊……”

信風揚問:“王先生為何歎息?”

“先生曾與王質說過,他得到一本棋譜,其中所述乃絕世精妙的的棋藝、棋局。先生曾花了三年的時間研讀它,終不得要領,便將它擱置起來。先生走後,王質才想起此事。王質認為,既然是天下絕學,就應拿出來與天下棋友一同研讀。而今卻不知那棋譜放於何處,深感惋惜啊!”

趙緣督道:“王先生所說有理。據子恭所知,尚友為人粗豪豁達,胸懷坦蕩,從不會將什麼東西私密收藏,應該很容易找到那本棋譜。”

王質道:“緣督先生說的及是。所以,王質想向幾位請教,先生是否與幾位一同研讀過這本棋譜?”說著看向年默成,“七年前,先生在一旁觀戰,十分賞識年掌門的棋藝。不知是否與年掌門一同研讀過?”

年默成凝眉想了一陣,搖頭道:“倒是不曾拿出過什麼特別的棋譜。”說罷,便與王質看向另三人。

趙緣督回想道:“緣督與尚友幾年才得一會,次次緣督都記得真切,並無什麼絕世棋譜。”

孔洙道:“老夫與尚友倒是時常切磋,每次隻是棋盤上對局,卻不曾拿棋譜與老夫研讀。”

薛昂夫也搖頭:“他也不曾給我擺出什麼他自己都破不了的棋局。”

“哦。”王質臉上有些失望。

“師父,大伯!”遠遠的,林涼岩就叫喚起來。

待走近,周九辰對年默成道:“師父,兩位師弟回來了。”

“師父!”林涼岩叫得倒是大聲。

“師父。”圓缺低聲叫道,垂著頭不敢看年默成。

年默成訓道:“你們兩個跑哪兒去了?叫你們不要調皮的。”

“大伯。”林涼岩轉向王質求助。圓缺卻隻能一人孤零零站在年默成麵前,心裏有些畏懼。

薛昂夫笑道:“算了,小孩子總會淘氣的。”目光落在圓缺身上,問:“這孩子是沂山派門下的?”

圓缺輕“嗯”一聲。

薛昂夫笑問:“叫什麼名字?”

“圓缺。”

“哦,圓缺。”薛昂夫點點頭,緩緩站起,“酒也喝夠了,九皋就先告辭了。”

孔洙與趙緣督也起身,“我們兩個也告退了。”

三人道別離去,年默成又遣走兩個孩子,桂園中隻剩下他、信風揚與王質三人。

王質歎一口氣,“看來棋譜是斷了線索了……”抬眼看年默成,問:“‘書’呢?”

年默成搖頭,“難說,三清觀藏著掖著,口風緊得很。那老道連徒孫都舍了,也不知那小道士是不是還能有點用處。”

圓缺走後,便去了湖邊的山洞。這回,圓缺帶了一卷《雲笈七簽》的諸家氣法,在山洞裏看書。

“因其出息,任以自然,而出未至半,口鼻俱關,徐徐而已,氣即上行,即舉首以聲咽之矣。仰息左,覆息右,以氣送通下胃氣,轉下流至丹田,又從容如初咽下。咽下餘息,息即丹田不隔,丹田不隔即入四肢,以意運行,即流布矣。大底氣息不欲出於玄牝,但令通流,須出皆須調適,不得粗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