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娘暗自點頭,心裏頭倒是略略鬆快了些許。
大嫂姚氏一把托住搖搖欲墜的羅氏,不由壓低了聲音嗔怪道:“三弟妹這可是見外了,隻要椒椒能好,做什麼不是應當。”
她也是鬆了一口氣,看了眼睡容恬靜的花椒,心底又隱隱有些不安。
姚氏到底比羅氏年長些許,姚家在崇塘鎮又是數一數二的大姓,她做姑娘時是家中的長女,跟著識文斷字的祖母長大,還在家族開設的女學中念過兩年書。出門又嫁給了秦家的長子秦連虎,家中大事情的,婆婆相公都要同她商量,經曆見識比之一般人都要強上些許。
前些年,她娘家一堂侄也是好好的倏地就驚了風。幸而家底豐厚,又是長子長孫,驚風散、紫金錠的不知灌了多少,才堪堪撿回了一條命。
可到底傷了根本,身子骨比之同齡的孩子不知弱了多少。到了開蒙的年紀,學堂裏半個時辰的功課都撐不下來。涼不得熱不得,不到換季就要害病,一年裏頭倒有三五個月須得臥床靜養……
也不知道,椒丫頭就算好了,又到底能夠好到幾分。
姚氏暗暗思忖,這些來都沒心緒高聲話的二嫂杜氏卻沒有這樣的心腸,立時就歡喜了起來,朝著羅氏道“恭喜”,又連聲附和道:“可不是,咱們椒丫頭是個有長福的,三弟妹快別擔心了。你看看,你這都瘦得隻剩一把鹹雞骨頭了。”
又拿蒲扇似的大手給又哭又笑的茴香抹了把臉,同她道:“妹妹都醒了,你這個做姐姐的可不興再掉眼淚了。”
見她立時點頭收聲,滿意地點了點頭,伸長脖子探頭望了望床上的花椒:“椒丫頭醒了,也該餓了,我這就去調碗秈米糊糊來。隻要吃上兩碗糊糊,保管什麼都好啦!”
著話兒就掀開門簾出了門,茴香忙擦幹眼淚跟上幫忙。
老秦家三代同堂兄弟五個,丁口雖多,卻並未分家,一向同居合食,秦老爹秦老娘仍是當家主事的人。男耕女織,鍋頭灶尾的活計則由秦老娘帶著兒媳婦們操持著。老五還未成親,四個妯娌就十一輪,分作兩班炊洗掃灑打理家務,這幾恰好輪到杜氏和羅氏。因著羅氏日夜不眠地照看花椒,其他兩個妯娌不用人都主動過來幫忙。懂事的茴香也不曾歇著,知道代替母親幫著二伯娘打下手。
門邊兩個剃著桃子頭的子一聽“糊糊”,直吞口水,就要跟上去。被杜氏笑著一人一記巴掌拍在腦門上,齊齊“哎呦”了一聲,嘟著嘴又扒在了門框上,你瞅我我瞅你,擠眉弄眼地做著鬼臉,又瞅著花椒“嗬嗬”地傻笑。
花椒則是結結實實睡了一覺,再次醒來時頭已經不再疼痛了,隻隱隱還有些昏沉。倒是覺自己渾身上下竟沒有一塊好肉好骨頭,渾身的血肉筋骨就像被石碾子來回反複碾過似的,連帶著耳朵裏都像藏了幾隻蜜蜂似的“嗡嗡”響個不停,眼珠子更是爆出來似的痛……
隨著身體的痛覺被全部打開,花椒的思維感知也逐漸恢複。腦子清明,人卻越混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