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來的統治者都十分重視史的作用。《易》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書·說命》曰:“學古人官,議事以製,政乃不迷。”北魏的高允說:“夫史者,所以記人主善惡,為將來勸戒,故人主有所畏忌,慎其舉措。”(《資治通鑒》卷一二五)歐陽修說:“史者,國家之典法也。自君臣善惡功過,與其百事之廢置,可以垂勸戒示後世者,皆得直書而不隱。”(《文獻通考》卷五一《職官五·中書省·史官》瀝代的統治者都把史作為鑒戒。故曰:“為人君而不知《通鑒》,則欲治而不知治之源,惡亂而不知防亂之術。為人臣而不知《通鑒》,則上無以事君,下無以治民。”(《資治通鑒》序)魏孝文帝嚐謂史官:“時事不可以不直書。人君威福在己,無能製之者,若史策複不書其惡,將何所畏忌耶!”(同上卷一四二)唐太宗也曾說:“朕每觀前代史,彰善癉惡,足為將來規諫。”史官製度要求秉實錄精神,對人君的言行,善善惡惡,直書其事,無所隱諱,把君主交給曆史去裁判,以勸善懲惡,也起著一種諫淨的作用,是中國專製主義皇權自我製約、自我調整的獨特方式。舊製:當代國史,人君是不得親自索閱的,其意是防止人君的幹預,而破壞善惡直書的原則。唐太宗卻令取閱。當他看到有關玄武門之變的記述,語多微文時,他且指出:“宜即改浮詞,直書其事”,無煩相隱。(《貞觀政要》卷七《文史》)唐太宗破壞這個人君不得觀看史官關於當事皇帝的記載的舊規,並不能認為是樁好事。但他在看到有為他相隱的地方還著重指出來刪去浮詞,卻充分顯示了他的胸襟和氣度。史官傳統,與諫官傳統一樣,也是中國民族優秀高尚品質的反映。文天祥的《正氣歌》中有“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說的就是齊太史直書崔行優君,雖兄弟相繼被殺,卻決不肯改變書法;趙盾的家人殺死了晉君,太史董狐不畏趙盾的權勢,直書趙盾弑君。先賢的風範始終激勵著子孫後進。東晉孫盛作《晉春秋》,直書時事。桓溫以滅門相脅,然孫盛終拒絕改易。唐吳競撰《則天實錄》,其中於張說無所掩諱。說請改數字,競曰:“若徇公請,則此史不為直筆,何以取信於後!”這種忠實於原則、忠實於史實,頭可斷,血可流,曆史史實不容篡改掩飾的精神是永遠值得後人繼承和發揚的。
4)有中國特色的科舉製度的實行
“官才用人,國之本也。”曆代的統治者都很注意選拔人才,為我所用。他們把考選賢才當成重要的任務來執行。漢文帝二年,以日蝕,首詔執政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十五年,複詔諸侯。王公、卿、郡首舉賢良能直言極諫者,上親策之,傅納以言。武帝時,令郡國按人口比例舉一至六人,限以四科,一日德行高妙,誌節清白;二日學通行修,經中博士;三日明習法令,足以決擬,能按章複問,文中禦史;四日剛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決斷,村任三輔縣令。對於賢良方正,也都是由皇帝親加策問而第其優劣。這種策問,猶之乎後世之製舉。《文獻通考》引致堂胡氏雲:“漢策問賢良,非試之也。延於大殿,天子稱製,訪以理道,其事重矣!”(卷二九《選舉二》)公孫弘就是以賢良對策出身,受到漢武帝的特別賞識,很快就由布衣超拔為丞相,並封侯。不過,漢之賢良方正是由郡國推薦的,因此從來源上看,它實際仍受到地方長官的把持。郡國所舉,大概為賢良方正、孝廉、博士弟子三類。東漢末,“天下兵興,衣冠士族多離本土,欲征源流,慮難委悉。魏氏革命,州郡縣俱置大小中正,各取本處人任諸府公卿及台省郎吏有德充才盛者為之,區別所管人物,定為九等。其有言行修著,則升進之,或以五升四,以六升五;挽或道義虧灑,則降下之,或自五退六泊六退七。是以吏部不能審定核天下人才士庶,故委中正銓第等級,憑之授受,謂兔乖失及法弊”(《通典》卷十四《選舉二》注)。這個時期,正是地方上門閥盛行,它們把持地方,中正也成了他們的工具,形成“今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榮辱在手,操人主威福,奪天朝權勢,愛惡隨心,情偽由己。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同上)。不過,“魏晉以來,雖立九品中正之法,然仕進之門,則與兩漢一而已。或公府辟召,或郡國薦舉,或由曹掾積累而升,或由世胄承襲而用,大率不外此三四塗轍”(《文獻通考》卷二八《選舉一》)。隋朝時,九品中正製度廢弛,以明經、秀才等科目課試選士的辦法沿行不替,至煬帝而首創進士科。唐代的科舉製度益趨發展和完善。“唐製:取士之科,多因隋舊,然其大要有三。由學館者日生徒,由州縣者日鄉貢,皆升於有司而進退之。其科之目,有秀才、有明經、有俊士、有進士、有明法、有明字、有明算、有一史、有三史、有開元禮、有道舉、有童子。而明經之別,有五經、有三經、有二經、有學究一經、有三禮。有三傳、有史科,此歲舉之常選也。”(《新唐書》卷三四《選舉誌上》)其天子自詔者日製舉,所以待非常之才,其名目則隨人主臨時所欲而定。如賢良方正、直言極諫、博通墳典達於教化,軍謀宏遠堪任將率、詳明政術可以理人等。其名最著、最重要的是常科中的明經與進士兩科。明經專尚記誦,故漸不為時人所重;進士以詩賦、時務策文章取土,故“唐眾科之目,進士為尤貴,而得人亦最為盛。歲貢常不減八九百人。縉紳雖位極人臣,而不由進士者,終不為美。其推重謂之‘白衣公卿’,又日‘一品白衫’。其艱難謂之‘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文獻通考》卷二九《選舉二》)。歐陽修亦有“焚香禮進士,徹幕待明經”之語。唐初考試由吏部考功員外郎主持,後以其位輕,開元中才改由禮部傳郎。當時參加常科的舉子多數是學館的生徒。不由學館者謂之鄉貢,皆懷碟自列於州縣,經過推薦評選集於京師,經過會試,得第者謂之進士。每次進士所取,多不過二十人,明經則不過百人。通過進士與明經及第的人,還必須在幾名官員的推薦下,通過吏部的銓試及格,才能人仕任官,稱之為釋褐試。與常科不同,製科及第的高等者則可以徑得美官,其次者則僅獲出身而已。唐的製舉與漢的賢良對策也有所不同。漢時不用黜落法,故得對策者皆可獲選,唐則有落選者。進士的考試主要是辭章詩賦,國家的官吏就是從這條途徑上產生,其不切實用,是有識者所通垢的。不過,無論如何,它是一種學習競爭,通過公開的考試來錄取人才的辦法,比起那種由中正推選,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的等級壟斷來,無疑又是巨大的進步。《新唐書》說:“大抵眾科之目,進士尤為貴,其得人亦最為盛焉。方其取以辭章,類若浮文而少實;及其臨事設施,奮其事業,隱然為國名臣者,不可勝數:遂使時君篤意,以謂莫此之尚。及其後世,俗益婉薄,上下交疑,因以謂按其聲痛,可以為有司之責,舍是則汗漫而無所守。遂不複能易。”(卷四四《選舉誌上》)實行科舉是一大進步,是當時政治上成熟的一個表現,這是毫無疑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