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濤聽門上的人進來回稟時,一顆心不由得揪到了嗓子眼兒。

當晚,九門提督府被謹郡王趙玉臻帶兵秘密查抄,抄撿出許多違禁物品,據說還有龍袍冠帶等物。九門提督合家入獄。第二天一早,安慶王爺又奉皇上密旨,帶兵包圍了王丞相府。

整個上京城陷入一片慌亂之中。

盧峻熙府中,柳雪濤端坐在前廳的太師椅上,聽跟前的趙仁詳細的說著外邊街道上的混亂。手中一盞茶從滾燙到冰涼,她始終沒喝一口。

許久,柳雪濤方皺眉歎道:“總要想辦法出城去打探一下你們老爺的消息。或者去打聽一下營山騎兵到底有沒有動靜?”

趙仁遲疑了片刻,又吞吞吐吐的說道:“夫人,奴才已經……派人去打聽過了……隻是不敢跟你說……”

柳雪濤啪的一聲把手中的茶盞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生氣的喝道:“怎麼不敢說?快說!”

趙仁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低聲回道:“奴才聽城門口的官兵議論,說營山的林將軍反了,帶著一萬騎兵連夜南下,如今恐怕已經到了西長京以北的護城河邊。這個時候……皇上恐怕有危險了……”

“什麼?”柳雪濤隻覺得眼前一黑,腳下站立不穩。於是急忙抬手扶住一側的桌子,喘息著問道:“我們家大人呢?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

趙仁搖搖頭,低聲說道:“正是因為奴才怎麼也打聽不到咱們家大人的消息,所以才沒敢回夫人……”

柳雪濤怒道:“糊塗東西!還不快叫人去打聽?在這裏站著做什麼?”

泓寧從外邊進來,恰好聽見柳雪濤發火,忙上前去扶著她坐下,又勸道:“母親不要生氣,此時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父親不會有事的,母親放心。”

柳雪濤歎道:“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這話說得雖然有道理,可我這心裏到底不安。修遠,你好生在家照看弟弟妹妹,娘還是出去一趟。”

一屋子的人聽了這話紛紛上前,泓寧更是抱著柳雪濤的腿跪下去,勸道:“娘!你莫要著急,這會兒外邊亂的很,到處都是禦林軍在縱馬疾馳,您出去也問不到什麼消息,若有個閃失,孩兒如何向父親交代?”

柳雪濤著急的歎道:“那也總比幹等在這裏強啊!就這麼等下去,何時是個頭兒呢!你舅舅去了西長京……我去王府找郡王妃去,有郡王爺在,他們那裏的消息會更快更廣些……”

泓寧拉著柳雪濤的衣袖勸道:“孩兒剛從安慶王府回來,王妃讓孩兒好生照顧母親。郡王爺已經帶人查抄了九門提督府,今天上午老王爺又奉旨查抄王丞相府。聽說後宮諸妃也已經被限製出宮,京城各家各戶從公侯王府到百姓家全部關門閉戶,誰也不許隨意走動。您聽兒子一句話,萬不可出去冒險……”

柳雪濤頹然的坐在椅子上,有生以來兩世為人,她都沒有感覺到如此的無助。

萬千鐵蹄之下,安有萬全之策?

林滄鉞率一萬騎兵南下勤王,盧峻熙豈有活路?說不定他早就成了林滄鉞的刀下鬼,在大軍開拔的時候祭了軍旗……縱然他們不殺他,此時他也隻是他們手裏的人質,用來要挾皇上?

哼,皇上又憑什麼為了一個盧峻熙而舍棄這萬裏江山?自古無情帝王家,他可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自己親生的兒子都下得了手的帝王。一想到這個,柳雪濤的心便如被一把鈍刀來回的割著,那種痛讓她連呼吸都成了奢望。

漫長的等待,猶如一萬年那麼久。又仿佛一生一世,柳雪濤安靜的坐在那裏,呆呆的等著,從陽光明媚的上午一直到慢慢無盡的黑夜。滴水未進的她,恍惚中似乎看到了開在黃泉路上的彼岸花,一片連著一片,血紅血紅的顏色,把人的眼睛都灼的生疼生疼……

恍惚中,有人叫她的名字。一聲一聲的,沉痛而焦灼。

那聲音太熟悉,熟悉到她不敢答應。生怕一開口,自己便和他是天人永隔。

好亂。好多人在吵,還有人在哭。

好像還有孩子在叫:娘親,娘親……她隻覺得渾身頭痛,痛不欲生的感覺,好想哭,但又哭不出來。想逃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卻又偏偏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