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時代苦惱著人類,“核後”時代仍然苦惱著人類,因為核武器的意義至今不明——人類並沒有真正經曆一場核戰爭。
於是,產生一種幽默:最厲害的武器不再是武器,它隻是個心理威懾。
——朱蘇進《戰爭與人》
1994年初春的南國羊城,正是英雄花盛開的時節,筆者采訪了共和國上將陳士榘。一位86歲的老人,仿佛一座小山似的從內室緩緩移到客廳來。他的衣著有點出格:身穿紫紅色對襟大褂,頭戴一頂黑色花緞小圓帽(印尼蘇加諾總統戴的那種帽)。方方的臉龐上,嘴闊、鼻高、耳大,雙頰緋紅,濃濃的兩道劍眉下,一雙曾經洞察戰爭風雲的眼睛依然閃爍著智慧和敏銳的光芒。
老人不用拐杖,推開家人和秘書的攙扶,徑直走過來和筆者握手,然後轉身坐在沙發上,依然像一座山。
陳士榘將軍是仍然健在的秋收起義參加者之一(還有一位為張宗遜)。在紅軍時期,他曾任紅一軍團司令部作戰科科長,是林彪十分賞識的高參。在抗日戰爭期間,他擔任過八路軍的主力115師參謀長。在解放戰爭時期,他轉戰華東,出任過戰功赫赫的第三野戰軍參謀長。新中國成立後,將軍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工程兵第一任司令員,曾任特種工程兵指揮部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陳士榘將軍一生戎馬倥傯,戰功卓著,然而最為將軍所自豪和樂道的,是他親自組織和指揮了我國“兩彈”基地的建設。
一次驚險的秘密飛行
一架蘇製伊爾軍用飛機緩緩飛離北京,飛機經太原到銀川,繞行蘭州,再直奔新疆哈密。藍藍的天空中,呈現出一條被拉長了尾巴的大“S”形航跡……陳士榘將軍回憶:“不知道是由於飛機飛行高度的逐漸上升,空氣越來越稀薄,還是什麼原因,好像有一沉重的東西壓在我的身上,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我使勁地做了個深呼吸,透過機窗玻璃,鳥瞰大地……”
1958年盛夏,陳士榘將軍率30多人在北京西郊機場乘機飛向祖國的大西北。
同行者不是那些跟隨將軍身經百戰的將士,而是一批彬彬有禮的專家學者,他們是二機部、科學物理研究所和工程兵勘察設計部門的專家,還有幾位負責核試驗基地的蘇聯專家。
這是一次擔負重大使命的秘密飛行。
1958年4月的一天,北京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辦公大樓裏,周恩來總理主持的軍委會議正在進行。當周總理宣布,“請錢學森同誌談談在我國發展導彈技術的規劃設想”時,與會的元帥和將軍們無不以敬慕的眼光望著錢學森。會場一片寂靜,錢學森發言時,這批身經百戰的元帥和將軍們聽得十分專注、認真,既如饑似渴,又興奮異常。
會後,陳士榘將軍問錢學森:“在發展兩彈方麵,我們工程兵能做些什麼?”
錢學森回答:“搞兩彈是離不開工程兵的,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一個月後,黨中央根據軍委會議的報告決定建立並發展我國的導彈事業。10月8日,成立了以錢學森為院長的我國第一個導彈研究機構——國防部第五研究院。
1958年夏,毛澤東在軍委擴大會上指出:“沒有原子彈這東西,人家說你不算數,我們就搞一點原子彈和氫彈,我看有十年工夫完全可能。”
在國防部大樓召開的這次軍委擴大會決定,盡管我國國民經濟遇到了很大的困難,但“兩彈”工程不能下馬,核彈試驗繼續進行。
陳士榘將軍說:“原來兩彈工程都不是工程兵的事,開始軍委決定由炮兵擔負導彈基地建設任務,炮兵司令陳錫聯建議,還是由工程兵來搞合適。中央軍委同意了這個意見。核基地建設任務本來是國防科委負責,但他們也認為困難很大,要求工程兵幫忙。後經上級批準,導彈試驗基地與核基地均由工程兵負責建設。導彈試驗基地代號為××基地,核試驗基地代號為××基地。這樣我的肩頭壓上了兩個沉重的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