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上麵的分析即可發現,並不能因為王崇古的家族在經商並抓住了“封貢互市”的這一巨大商機從中獲得了豐厚的商業利潤,就簡單地認為王崇古、張四維等人在這一利國利民的重大政治決策上,極力主張和談互市,僅僅是為了給族人做生意開辟市場,出自於單純從中漁利的目的。這種簡單化的看法,不僅對為邊疆民眾安居樂業、經濟空前繁榮發達作出了巨大貢獻的王崇古是不公平的,同時也有違曆史的真相。
隆慶和議具有重大的曆史意義和現實作用。通過封貢、互市,明王朝與蒙古部族建立起了正常的貿易關係,極大地改善了雙方的軍事對立局麵,蒙古諸部不再依靠劫掠搶奪等方式來實現對生活必需品的需求。同時,軍事擾亂和敵對狀態的停止,不僅確保了明朝長城沿線較長時間的和平,也促進了邊疆地區社會經濟的恢複和發展。從開國以來,明朝就不斷受到蒙古的騷擾,延續了200多年。明政府雖把對付蒙古勢力作為邊防的重點,采取了種種措施,但卻一直都未能消除明朝北方的禍患。自從俺答封貢之後,明王朝在邊防軍事上的壓力也減輕了,財政和經濟上都減掉了很大的負擔,“邊境休息,東起延、永,西抵嘉峪七鎮,數千裏軍民樂業,不用兵革,歲省費什七”。
隆慶和議之後,蒙漢人民化幹戈為玉帛,和平雜處,互市貿易蓬勃開展,長城不再是阻隔明蒙雙方的界限,而成為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場所和彙聚點,邊境屯田的糧食產量也大有提高,糧價不到此前的一半。“千裏無複人煙”、“至窮至苦”的大同也逐漸發展成邊境商業巨鎮,明人在史書中記載了當時邊塞的繁榮景象:“九邊如大同,其繁華富庶不下江南。而婦女之美麗,什物之精好,皆邊塞之所無者。”
互市貿易市場上的暢銷貨物,如漢族的棉布、瓷器、煙草、茶葉不但極大地改善了塞北遊牧民的生活狀態,也改變了江南漢族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北疆市場的大量需求,直接促進了江南地區棉織業、絲織業以及製陶業等手工業的發展。以貿易為紐帶,中原與塞北之間的經濟、文化等各方麵被聯結在一起,並向周邊輻射擴展。江南地區的紡織品輸往北部邊疆和蒙古遊牧地區,當時中國的商品經濟中心——江南和北方草原地區被連貫起來。為了滿足邊境貿易的商品需求,晉商的足跡已經到達了江南、廣東等地區來尋求購買商品,王崇古就曾經發出過指令:“廣召商販,聽令貿易。布帛、菽粟、皮革遠自江、淮、湖廣幅車奏塞下。”
北部邊疆的和平穩定,推動了社會經濟的發展,在經濟利益的驅動下,商人們不遠千裏、長途跋涉,自發地雲集到邊疆地帶,帶動了農業經濟與遊牧經濟的交流和互補。隆慶和議不僅給商人帶來了廣闊的市場和巨額利潤,也給明朝百姓帶來了安居樂業的生活,一度處於軍事衝突前沿的大同與豐州灘等地區,在互市之後成為蒙漢民族經濟文化交流彙聚的重要場所,這種影響一直延續到明末乃至清代。對此,清人魏源曾作過較為公允的評論:“高拱、張居正、王崇古,張弛駕馭,因勢推移,不獨明塞息五十年之烽燧,且為本朝開二百年之太平。仁人利溥,民到今受其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