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2 / 3)

為轉移話題,馬傑建議在座的三人集體“吹牛”,三人便同時把骰盅搖得咣咣響。馬傑勸他倆吃菜,與他倆單挑。開先,杜靜建議叫甘瑩時,馬傑尋思著是不是走漏了風聲?今天當著胡玉的麵,一貫好強的杜靜要給馬傑和甘瑩好看,徹底揭穿他們的嘴臉。但經過察言觀色後,馬傑才知道這純粹是莫名其妙的巧合和沒必要的虛驚。

“從來淑女多抱怨,自古嬌妻便含愁”,杜靜確實是因為那天他先生夜不歸宿,關了電視一個人在家看著書等她的白馬王子,但“望穿雙眼不見君,長夜橫枕心裏亂”,隻恨隻罵夫君“短命李朗夜不歸”。第二天見麵又懶得盤問,索性賭氣一周不理他。今早又吵了架,為消遣解悶探虛實,便自發組織酒場聚一聚,到這,馬傑才算是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甘瑩接到電話,聽胡玉說要來的場合有杜靜和建華的未婚妻英子,心裏咯噔一下,心想是不是那晚自己的事已東窗事發,今天在劫難逃,英子要捅破這張紙和自己攤牌,當眾羞辱自己,大罵自己是騷貨賤人,不能去。但轉念又想,打電話的是自己感情上投入了多年的胡玉,他不可能充當那種角色來套我,諒他不敢也不可能。如果是三位中的另一位給她打電話邀她,或許編上個胡玉在場,那確實值得懷疑。甘瑩反而思之,立馬判斷出這絕不是鴻門宴,不去反讓他們覺得我心虛,說不定趁我不在,喝多了還嘀咕我幾句,還真喝出點是非來,那不是太被動了嗎?對,我要去,化被動為主動,我要駕馭酒場,像昭君出塞,目的是化幹戈為玉帛,搞好睦鄰友好關係。

等杜靜、英子她們喝到五瓶啤酒的時候,甘瑩企鵝一樣搖了進來。三言兩語的寒暄後,便與杜靜稱姐道妹地熱乎起來。馬傑心裏直覺得好笑,他笑女人最可悲之處是別人的老婆偷了自己的男人,天下的人幾乎都知道,唯獨自己被蒙在鼓裏。

如今杜靜、英子約胡玉、馬傑和甘瑩在一起聊天喝酒,馬傑怎能不感慨萬千。真是冤家路窄,世界小得是個家庭。

周五那天,單位沒事,馬傑想天氣還算涼快,想早早回家看電視休息休息。進門後,愛人無聊地在電腦上嘀嘀咚咚地翻撲克,馬傑換上了背心短褲,用自來水衝了衝汗腳,斜靠在沙發上看電視。還沒看上半集電視劇,手機便歡快地叫了起來,來電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來電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主人是誰,陌生的是自己不曾打過這個號碼。管他呢,一接才知道是甘瑩。甘瑩短著舌頭像結巴的小孩子問馬傑說:“你知道我是誰嗎?”馬傑趕快打哈哈說:“知道,誰不知是蝴蝶甘大俠啊。”甘瑩說:“你是大主任、大經理,架子大,但你少在我跟前裝蒜,我與李公子、老魏、李郎在你單位旁邊的餐廳喝酒,你給不給麵子,趕緊過來。”馬傑心裏想著你們都喝成傻蛋了才想起叫我,分明是讓我當大頭去買單。隻聽甘瑩又追問:“你到底來不來?限你十分鍾,再要不見,我們都衝到你家去。”馬傑隻好說:“十分鍾一定到。”從進門到現在,夫妻倆誰也沒給誰打招呼,馬傑不慌不忙地著裝後,索性也不理妻子,帶上門憂哉憂哉地下了樓梯,朝著帝豪走去。

出小區門口時,忽然,被一陣“汪汪”的犬吠聲嚇了一跳。隻見一著裝時尚、滿身珠光寶氣的中年婦女,牽馭的黑色“沙皮狗”被門口老女人豢養的一尖嘴猴腮的“獅子狗”攔截。

“強龍壓不住地頭蛇”,門口的小狗雖身單力薄,卻伶牙俐齒,強悍瘋狂,初窺之,大有“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綠林強人之勢。隻見它上躥下跳,左衝右撲,迂回包抄,向體態肥壯、雍容華貴的“沙皮狗”不停的狂吠撲咬,糾纏不休,死活不讓路人通過。沙皮狗雖出身豪門,為了不在主人麵前示弱,也顧不得身價矜持、溫文爾雅的風度,拚命地拽著來回羈絆,束縛它的小鐵鏈嘩嘩響,“噢噢”叫著豪不怯陣地用它那憨圓粗短的小方嘴撲咬過來。

兩寵物衝撲叫咬鬥紅了眼,撕拚得難解難分。門口老女人忽聞自己的小寶貝又在無端滋事,便三步並兩步衝上前來,口中嗬斥著,飛快勾腰抓住“獅子”小寶貝的韁繩。二犬不住地掙拽著手中用來束縛它們的鐵鏈,不知是要表現自己的威猛、勇敢,還是仇人相見刻骨銘心的恨,短兵相接,肉搏血戰,大有三戰三百回合、一決雌雄之勢。

細觀之,二小犬,皆雄性也。

稍傾,一體態豐腴的白色小狗顫動著還是哺乳期的奶子呼嘯而來,齜牙咧嘴地衝向沙皮狗。兩白色小狗對沙皮狗形成了夾擊之勢。門口老女人拖拉不動自己的獅子狗,再次俯身抱走了自己的愛犬,佯裝管教,嘴裏不停責罵著自己的寵物。

時髦女士也死拉硬拽地牽走了自己的沙皮狗,滿臉羞澀的對著自己的沙皮狗,自言自語道:“嘴短、體肥、占不上便宜還老愛招惹,看那個賤貨,關鍵時刻怎麼不向著你,還不快走。”

馬傑想,動物之間的爭風吃醋之憤、移情別戀之快,原來不亞於人。

這時,天已漸漸地黑了下來。馬路邊電線杆上的路燈已亮了起來。悶熱了好長時間的城裏人,吃過晚飯攜妻兒老小走出家門到廣場溜達。綠草茵茵的廣場上人越來越多,周圍鱗次櫛比的酒店、洗浴中心、商店、歌廳的霓虹燈和廣場上四周的電子禮花燈,五彩斑斕光彩奪目,廣場中間音樂噴泉的鼓點與旋律動人心魄,水柱高聳,濁浪衝空,美麗壯觀,風光如畫,遊人如織。

馬傑無意觀賞這百睹不厭如詩如畫的良辰美景,他走進餐廳一看,隻見甘瑩他們坐在大廳中央。其中年紀稍大者是魏山,隻見他耷拉著腦袋,趴在桌子上已沉沉入睡,杜靜的先生李朗與甘瑩互不相讓正爭吵著勸對方喝酒。上麵坐著甘瑩之姐甘玲,旁邊坐著劇團的公子李建華。甘瑩見馬傑到來,便叫服務員說:“快,給馬公子上餐具、倒酒。”李朗、建華和甘瑩勸馬傑喝了入戶酒後又讓他打關。馬傑想自己中午有應酬喝了點,現在還稍有醉意,何況在座的人大都已喝得話多聲高,有七分醉意。桌上一片狼藉,甘瑩已成了名副其實的酒傻子,馬傑實在無心再喝,但他們都又不饒省自己。馬傑叫服務員加了兩道菜耐著性子應付招架著陪說陪喝。嚷嚷、拉扯、閑聊的時間長,真正喝酒的機會少。馬傑像是人在曹營心在漢,任憑他們嬉笑爭執,腦海裏卻追憶著過去這些朋友的風流韻事。

甘瑩原是在北方航空工作的地勤人員,辭職經商不成,便下嫁一建築公司的采購員。之後,給一私營企業主搞營銷,傍上老板後大權獨握,以她的大膽和特殊的身份在企業呼風喚雨的。後來,在老板經營狀況日下的窘境中,卷走了該企業的七八萬,業主避債跑了,她卻在那個錢還比較金貴的年代弄下了一筆相當可觀的積蓄。而今,她基本上無事可做,整天活得自由自在。甘瑩性格開放,結交的朋友也多,從市政府的科長秘書到企業負責人,再到一般工人、社會混混都有廣泛交往,朋友多應酬也多。她平日裏喜歡穿一身花裏胡哨的黑裙子。整天像蝴蝶一樣來回飛奔在啤酒屋、茶樓和各種檔次的餐廳裏,常常獨霸酒場,拳高量大,喝得醉醺醺的。馬傑開玩笑叫她“甘大俠”“黑蝴蝶”,背地裏罵她“甘傻伊”。說她傻是因為她是一個酒傻子,跟別人相好隻是吃喝別無所求。其實她為人直爽敢說敢做,大事上頗有心計。馬傑、胡玉跟她稔熟,是在一位朋友的茶樓開張時喝酒認識的。從那以後,一貫交往隨便的甘瑩便成了胡玉的性夥伴。他倆的交往足有三年,最後熱乎勁漸減,有時對胡玉的電話時接時不接,不過與她黏糊了長時間的胡玉倒也不在意,隻是在玩笑中背後如馬傑一樣稱她“甘傻×”。

杜靜出身權宦之家,與她現在的先生屬半路夫妻。當初,兩人為了愛各自拋棄了自己原來在常人眼裏很幸福的家,“從葦席上滑向了土炕”,樓房讓給了各自的原配,丟棄了各自很好的工作。為了脫離生活的陰影和親朋好友的非議,帶上自己的積累比翼雙飛到遙遠的南國去創業,不兩年便將原始積累賠得所剩無幾。回來後在郊外新開辦了一家公司,公司所開發的新產品也沒什麼市場,隻好半死不活地挺在那裏,所幸的是在當初房產地畝價格低廉的情況下還購買了那些廠房大院,出租後的租費足以讓夫妻二人進行各種開支。食品存放需要保鮮,不然就會黴變;生活需要多變,一成不變就會如同嚼蠟枯燥無味;愛情就像做買賣需要用心去經營,沒有新的點綴就會退卻原有的光環。杜靜與李朗都屬性情中人,是追求個性解放我行我素的一對,各自有各自的交往圈。朋友之中的雙方又雙向交叉,這就如兩個圓相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公共部分便是夫妻雙方交往較為要好的朋友。杜靜的先生更是風流倜儻桀驁不馴。

一種時尚的流行,絕不可能是空穴來風,在人家那裏一隻翅膀的扇動,竟引起這裏一道風景的肆虐,這種嬗變的確耐人尋味。且不說紅顏易老,確定了人體藝術自身的短暫性,世上又有幾多平凡人吃飽了撐的,沒事便將身體上的“邊緣藝術”昭然示人,有甘做犧牲的模特兒且另當別論。若濃墨重彩地渲染,不能說不是一種病態的審美情趣。

那天,酒足飯飽本該早早收場各自回家。甘瑩還是盯住馬傑不放,將手伸向酒桌,向他挑戰,馬傑無奈地向在座的解釋自己中午到彩虹公園遊泳,在那裏已喝了不少,午休一覺醒來還有點醉,這又喝了不少,討饒說自己實在不行了。沒等甘瑩反駁,李朗說:“哎哎,馬傑,現在花紅柳綠,寧城的景區這麼多,今天周末,我們索性找個公園搞個裸泳玩一夜。”馬傑說這恐怕不妥,隻見酣睡多時的魏山抬起頭來說:“走走走,沒說的,報紙上登過東北一海灣遊泳處曾搞過三百多人的裸體男女混合泳。”一時便有人附和說,即使不遊,在那聊天、唱歌、玩一宿也是件美事。似醉非醉的甘氏姐妹也經不住一桌人勸說和拉扯,最後身不由己地隨同桌朋友上了車。馬傑稱自己中午已去過了,推辭要回家,話沒說完就被李朗、建華架上了車。正是:癲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車是小麵包式的,巍山坐前排,餘者居其後。

白天的河濱公園一派湖光山色的田園詩畫景致。進入院門但見黃花滿地,白柳橫坡,小橋通若耶之溪,曲徑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湍急,籬落飄香;樹頭綠葉翩翻,疏林如畫。西風乍緊,初罷鶯啼,暖日當語,又添蟄語。遙望東南,建幾處依山之榭;縱觀西北,潔澗臨水之軒。笙簧盈耳,別有幽情,晚綺穿林,倍添韻致。

子夜的河濱公園又另是一番景觀。園內園外的樹木葳蕤,像烏雲一樣多少給人以要罩住人的壓抑感。公園門口的日光燈睡眼惺忪懶懶地眨著眼睛。李朗、建華因經常過來,保安門衛知道是他們的老板的朋友,聽李朗、建華來意便一路放行。此時,偌大的公園萬籟俱寂,李朗一行穿過樹林花木,沿直曲幽徑來到遊泳池。寬敞方正的遊泳池被周圍茂密的花草林木包圍著,月光下池水像一麵巨大的鏡子,幽深如潭,仿佛比白天深了不知多少倍。“寒塘渡夜影,冷月葬花魂”,夜靜得讓人覺得詭秘,池水深得讓人發怵。不一會兒,遠處傳來輕輕的說話聲,大家才知道園裏並非隻是他們幾個,接著池子的對角伴著話語發出嘩嘩的遊水聲,在魏山的勸說下,建華抓住甘瑩的手連拉帶推,把身著一身黑裙子的甘瑩和衣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