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0五年,帝豪大廈的經營步入了它自開業以來的最低穀,一時流言四起。什麼商場不行了對外要承包,上麵不管了,自生自滅吧!上峰公司要派人小集體承包,部分人要入股實行個體經營,一時間帝豪人心浮動。麵對嚴峻的形式,總公司一時也亂了陣腳,招數隻能是截留廠家貨款,停發職工工資,惡性循環,慘淡經營。對此,馬傑心明眼亮成竹在胸,他以一個成熟管理者的見識和謀略找總經理談話,他說:“我們不管外界怎麼說,作為管理者我們不能亂,要思路清晰。帝豪雖然麵臨困難,但家底厚,足可以與其他企業抗衡。別看許多商廈是新開的,他們有的是憑貸款,有的是租賃承包,雖然暫時生意好,但都是在給銀行和房主掙錢,新蓋的茅廁興三天,狹路相逢勇者勝。隻要我們統一思想,團結一心,定能渡過難關出奇製勝。”馬傑接著說:“我們不能知難而退,更不能自墜誌氣,輕易言敗,我們有我們的實力,足以和他們競爭。為今之計,一是統一職工認識,形成合力,杜絕謠言惑眾,維護帝豪形象。二是盤活資產和資金,對積壓物品該處理的處理,該退貨的退貨,調換的調換,報廢的報廢,按計劃分期分批付給供貨商和廠家的貨款,爭得貨源保障。三是加強營銷工作,利用中秋、元旦、春節等傳統節日,通過印發購物券、贈送節日禮品和代金券等形式,加強與各廠礦企事業單位的聯係,增加交往,增進感情聯絡,建立良性發展的客我關係。四是足額按時發放職工工資,辦好職工的福利,以情動人,以情拴心,穩定職工隊伍。
七月流火,酷暑難耐,馬傑熱得心神不寧,頭昏腦漲,家居頂層,下班回家如進烤箱,他索性先不回家,呆在辦公室。單位工作紛繁,經營狀況欠佳,操心費事似乎也沒有多少建樹,馬傑便翻起了擱筆已久的小說創作資料,小說素材毫無頭緒,馬傑靜心梳理好半天想著寫下去,但拿起筆便無從下手。馬傑心想還是順其自然,寫不出就不要硬寫。馬傑感覺身心疲憊,便回家打開電視躺在床上消遣時光。等犯迷糊時好好睡上一覺,讓大腦休息得清清幹幹,精神十足了再捉筆不遲。
已是暑假期間,電視上播放著《水滸》,正演到燕青打擂這一段。一向不愛看武打片的他卻覺得這一出戲排得十分精彩,劇中的李魁、燕青、還有前來打擂的方臘麾下的彭氏兄妹,各個武藝高強。英雄見英雄,惺惺惜惺惺。馬傑思謀著燕青與彭氏兄妹的恩怨最後定有結果時,手機響了,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號碼,打開接聽鍵隻聽得一串矜持甜美的聲音傳入耳膜:“馬大哥,怎麼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杜靜。”馬傑趕忙打哈哈道:“噢,原來是美貌的女才子。失敬得很,你看我這大腦給酒精燒焦了。”一陣問長道短後,原來是杜靜在家裏生了點氣,忽然想起久違的馬傑,準備相約幾個好友喝酒聊天解煩。
杜靜是馬傑幾年前通過尹局長認識的。那時馬傑跟尹局長是比較要好的朋友。喝酒唱歌打麻將,三天兩頭在一起。至今,杜靜給馬傑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冰清玉潔又白又細的肌膚,像丁潔瓊一樣亭亭玉立的身材和那非同一般、博學多識的文化素養。見了她,馬傑方明白為什麼曹雪芹要說女兒是清水做的骨肉。
那次,心高氣傲而仕途坎坷、在基層幹了八年副科的尹局長偶有心動,約馬傑、杜靜和在私企給廠長開小車的魯師傅,到鄰縣一個遐邇聞名的神婆那去算命。他們相約早八點在鍾鼓東南角坐車,因趕時間馬傑就近買了幾個包子,匆忙上車,分發給同伴,隻有杜靜不要,她說她大清早吃不下東西。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的,尹副局長便感慨萬千地說:“其實算命隻不過是聊以自慰罷了,幹什麼事天時、地理、人和缺一不可。機會運氣總是伴著有福之人,我老爹要是還在市委沒退休,我的“扶正”問題早就解決了。現在倒好,打日本鬼子才是八年抗戰,而我快九年了,還是副科。那些隻配給我抬轎的人,早都人模狗樣的當上科局長了,整天無聊得無事可做隻能玩,他們反倒說我什麼‘花心了’‘不正幹了’。試想,我要‘正幹’,那還不把你剛伸出的腦袋按下去。‘世無英雄,遂成豎子之名’,不混沒辦法。”坐在身邊的馬傑突然想起了在尹局辦公室牆上掛的那張字畫的內容來:
靠骨氣挺直脊梁,靠正氣樹立形象;
靠朝氣迎來希望,靠勇氣增添力量;
靠誌氣實現理想,靠才氣書寫華章;
靠人氣團結興旺,靠智慧大展宏圖。
魯師傅說:“我們也沒有當官的命,隻圖實際點。廠長跟我是哥們,他想讓我幹副職,別開車了。”一車人都附和說這是好事,可喜可賀啊!魯師傅說:“你們有所不知,廠長給我的那確實是個沒權又出力不討好的職位。老婆勸我不要幹,我呢又想著總不能一輩子就是個侍候人的命,正在這猶豫呢!今天去問問神到底幹啥好呢?”
不知不覺四十公裏的路趕完了,從107國道出口,車子駛向沿七星渠的柏油路,到神婆家已不遠了。
經過打問,他們於九點鍾終於趕到了神婆家。隻見大門口已有幾輛車。
按規矩馬傑他們各自拿出十元錢,像到醫院掛號就診一樣排上了號,便在院子裏等著。約有一個小時,隻聽有人說:“看,師傅來了。”原來神婆一大早就起來上自己的責任田裏忙農活去了。說著,隻見一位身著綠色細呢衣服的中年婦女一手提著鐵鍬,一手拿著剛從頭上解下的白色頭巾,邊走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走了進來,表情嚴肅地跟各位打著招呼:“來了?來了?屋裏坐。”
隨後,神婆坐定,用半截鉛筆頭在這些人交上的一遝人民幣上依次畫上了阿拉伯數字,便像醫生一樣,一號、二號地依次喊叫,耐心而麻利地為每一個求神者答疑解惑。
馬傑一行排號是十至十三號。輪到馬傑時,馬傑還什麼都沒說,神婆便滔滔不絕地說馬傑夫婦都沒什麼大毛病,若有毛病在馬傑身上。說馬傑身在福中不知福,得隴望蜀,幹啥啥都成。夫妻兩個一個是針尖,一個是麥芒,就那麼幾個死工資拿著不愁吃不愁穿過著去吧!接著便輪到尹局長了,神仙說他去年錯過了提升的機會,以後也不可能有升遷了,但過兩年能平級調動,去幹一個稱心的工作,不過還是寧當鳳頭不當豹尾。最後說他生活上是風光壞了,花心一個,整天哥哥妹妹的生活在花叢中,是個天生有福之人。隻說得滿屋人哄堂大笑,尹局長麵紅耳赤。尹局長剛走,魯師傅便搶先上去,他還沒張口問話,神婆便說他兩個輪子一生轉,調風轉舵莫去想。隻說得馬傑他們一陣驚訝,她怎麼知道馬傑、尹局長交了桃花運,魯師傅是開車的,要調換工作呢?
最後一個是杜靜,神婆說她是個性情中人,為情所困為情所惑,感情上如意了,生活工作上敗退了,說她是好比過去睡氈的人,硬要跳蹭著溜到光席子上。小解時馬傑私下問尹局長神婆給小杜算的何以解釋。尹局長不無感慨地說:“杜靜原本有一個溫馨的家,她的丈夫原是縣辦主任,不知為啥她卻鬼迷心竅趕上了婚外戀的時髦,一個好端端的家讓她給毀了。唉,不說別人了,我去年是轉正心切鋒芒外露,結果被暗箭所傷。現在安排這麼個副職我也沒話可說了。”
回家的路上,他們四人各懷心事,想著自己的前途和命運。回到寧城,尹局長讓司機在一餐廳前停車,他要請大家吃飯。席間,涼菜還沒上齊,杜靜提議喝白酒,便讓服務員拿碗來,先幹一下再說。說著她讓服務員給每人盛了一碗飯。自己空腹隻三口便將盛米飯大小的一碗白酒喝了個底朝天。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杜靜便展顯出了自己奔放灑脫的豪氣,自己開始帶頭打關。每人過關後又提議搞文字遊戲。一會兒成語聯珠,一會兒對聯,一會兒講笑話,開懷暢飲,一醉方休。
這就是杜靜第一次留給馬傑的印象。
今天,杜靜雖不是什麼文人,但中國四大名著,拜倫、泰戈爾、莎士比亞、巴爾紮克、莫泊桑、雨果、高爾基的作品卻一一拜讀,文學常識應知盡知功底不薄,喝酒、打麻將也是巾幗不讓須眉。
今天,杜靜提著時髦的小黃背包,像風一樣地飄進了馬傑的辦公室,隻見她一身淺黃色的連衣裙十分得體地罩在修長苗條的身上,一張嫩白的麵龐綻放著微微的桃花紅,棱直俊挺的鼻梁,微微合攏的嘴像剛剛剝皮的荔枝,笑中微怒,怒中帶笑。進門便說:“哎喲,馬哥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好清閑喲。快,把你相好的朋友叫來,不論男女,今天我坐東好好喝一喝聊一聊。”眼下,杜靜心情不好,主動約馬傑飲酒聊天,看樣子大有不醉不歸之勢。馬傑盤算著如何支應這個酒場,所有的朋友從腦際中用篩子過了一遍,實在沒個適合陪她的。馬傑的思緒盤旋了好長一會時間,屈指算來怎麼也找不出合適的人,沒辦法他打電話叫來了休班在家的胡玉。
胡玉是馬傑交往了十五年的朋友,為人較豪氣。那時,馬傑結婚已兩年,在市中心租民宅住,便與胡玉成了大院裏的鄰居。胡玉在省城上班,每周在家休兩天,一來二往兩人便成了好朋友。這兩年胡玉命犯桃花,無論是回來還是在單位,身邊總少不了女人,這幾年身邊的女人是甘瑩。喜歡開玩笑的侯福經常跟胡玉說:“胡玉身體壯,功夫好,回來在家忙著‘交公糧’,離家外麵忙‘走私’,真是個大忙人,叫我經常是‘望穿秋水不見君’,有時想搞個小聚會到處找也找不著你個鬼影。”胡玉常回敬說:“我們難道是同性戀,至於那樣嗎?不過,我確實是在單位有領導管,在家裏老婆看得嚴。”侯福說:“咋能看得住你?夫妻之間隻能看住方圓一丈的區間,除此之外,隻有是鞭長莫及了。”
胡玉來後,馬傑按照現代餐飲的飲食結構替杜靜做主要了幾道特色菜肴,讓服務員泡茶、擺台、斟酒、取骰盅,三個人邊喝邊聊了起來。
三個人喝酒,每人兩杯啤酒碰幹,每人再打關,一會兒,一紮啤酒喝完了四瓶。杜靜嫌人少過關太快,且場上性別狀況是兩男對一女,既不熱鬧,自己又是劣勢,可謂寡不敵眾。杜靜提議讓馬傑跟胡玉索性再叫一個女性來盡情耍好喝夠。兩男士麵麵相覷,思索再三,不知叫誰為好。杜靜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便對胡玉說:“有了,把那個甘瑩請來,她是我的小學同學,幾次相遇我覺得小甘喝酒不錯,人也挺好的,何況大家都熟悉,是最佳人選。”胡玉未置可否,馬傑詭秘一笑,嚷著讓胡玉給她打電話。馬傑心裏想著這世界真小,人們的交際空間和思維空間有時窄得可憐,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胡玉嘀嘀咕咕給甘瑩通電話嗦嗦個沒完沒了,隻聽什麼“現在在哪?中午有事沒有?我們都是誰誰,在哪裏哪裏,限你幾點幾分過來,不見不散”,雲雲。
胡玉外出走動打電話的間隙,杜靜悄悄問馬傑上周五晚上在幹啥?一時唬得馬傑頭皮發麻。準確地說,對於每天基本上都有應酬的他,根本無法記得清某一天在幹啥,但上次與杜靜的先生在一起度過的那一夜荒唐離奇的經曆卻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