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相見,為期三日。之後三毛去紹興、嵊縣後返台。倪竹青夫婦返家剛兩天,又收到她從賓館發來一信,倍言這次相見之歡和惜別之情,信上說:“匆匆相聚又是別離,這次能夠再見,已屬人生極大幸福,隻是辛苦叔嬸舟車勞苦,心中實在不忍……人生能有此三日,已是三生有幸。”並說:“自去年別後,我不但身體受傷,心靈也曾受傷,在對待人生的態度上已十分淡然豁達。”信末三毛說道:“明年一定再來,與好友同來,與叔嬸同遊……”但是,三毛的這個諾言再也未能實現。時隔三月,傳來消息,三毛在醫院溘然辭世。
臨終前的絕筆信
我的朋友,今夜我是跟你告別了,多少次又多少次,你的眼光在默默的問我,Echo,你的將來要怎麼過?你一個人這樣的走了,你會好好的嗎?你會嗎?你會嗎?
——三毛《明日又天涯》
2004年10月3日,筆者在倪竹青老人家見到了三毛生前寫給他的最後一封信。這最後一封信,信封上台北的郵戳顯示為1991年1月2日,浙江普陀的郵戳顯示為1991年1月12日。信封上三毛還潦草寫道:“來信(注:指倪竹青1990年年底寫給三毛的信)剛剛收到。放心,無法再工作了,真想大哭出來。”老人是要她不要太努力工作,不料三毛卻是“無法再工作了”。這“放心”兩字,道不盡的悲涼心情!
1月15日上午,大陸著名青年作家賈平凹在西安收到三毛寄自台北的信函,有媒體說,從時間上推測,此信可能是三毛的絕筆。
三毛在信中傾訴了她在人生與藝術兩個世界中的渴望和探尋,同時也剖露了她內心深處無法擺脫的孤獨和落寞。三毛這封信寫於1991年元月1日淩晨2時,發於元月2日23時。元月3日她在醫院手術治療,元月4日淩晨2時自縊。海內外輿論曾普遍認為三毛死前未留下隻言片語。這兩封為同一日寫就,同一時間發出的信件,到底哪一封是絕筆信?根據信中內容可以作一個判定。三毛在寫給賈平凹的信中稱此信為“今年開筆的頭一封信”,以此推斷,此信當寫在三毛給倪竹青老人的書信之前。在給倪竹青老人的信件中,三毛詳細訴說了以前未告知人的病情,而且明顯流露出厭世欲自殺之念。海外媒體曾報道過這封絕筆信的存在,並據此提出三毛因病自殺說,但這封信的內容此前從未公布。
為澄清至今未歇的流諑,平息炒作的由頭,經倪竹青老人同意,筆者詳細記錄了這封此前未曾公布的私家檔案:叔叔(嬸嬸):
很想念(父母處信收到了)。我非常累,寫不動信,一周瘦一公斤。快速地12月兩度入院。中間金馬獎有出院參加。現1月3日住院開刀。生了與我母親一樣的病,而且查出來在身體的3個地方都有。叔嬸不要怕,是“腺癌”。
我沒有什麼,隻是“勞保”醫藥費總共政府管50萬台幣。用完50萬便不再負責。昨日我立即去投保另一種“美國保險”,他們也不能受理我。不能騙,要誠實說。這種病是一個一個地方發的,會逃。我下半年沒法工作了。手邊有四個劇本也不能接不能做了。好在有房產,有版稅,我不可能叫老父付我藥費。
叔嬸,金馬獎已落幕,都是往事了。對叔嬸的情感,才是真的。
壽衣想來很好看,我倒是也去做幾件備著。人生一場,勞勞碌碌,也不過轉眼成空。這幾個月來,忙得很厲害,老友侯、王,隻見一次。叔嬸保重,我1月3日開刀。母病不太好,每次輸的血都流掉。請放心,我沒有信表示在休息……喉內、胸、子宮都有癌查出來了。
我生什麼病我父母不知,來信請不要提。隻告去刮子宮。新聞界也不知。我姐知道,昨日已去泰國了。我開刀一個人去。
叔囑我去查的出版社,會去查,這一陣很忙,沒有去弄。
平平
1991年1月4日清晨,醫院清潔女工進入七樓婦產科單人特等病房,打掃浴室的時候,看見坐廁旁點滴架的吊鉤上,懸掛著三毛被尼龍絲襪吊頸的身體。她身著白底紅花睡衣,現場沒有任何遺書。法醫推斷三毛死亡的時間是淩晨2時。第二天,台灣所有的報紙都報道了三毛的死訊,香港80餘家報紙也對此作了詳細報道。三毛走後第三年,即1994年,她的母親也溘然去世;1997年,三毛的父親也辭世而去。前幾個月賈平凹到上海宣傳新書,再次提及收到三毛信時已經知道三毛死訊,當時忍不住要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