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叩響祖居的宅門:台灣女作家三毛留在大陸的個人檔案邱波彤(1)(3 / 3)

初來台灣時,我們的日子也很辛苦,40年後,總算兒女都已能自食其力,父母負擔比較輕些,爸爸雖然76歲了,可是他仍每天上班,仍是做法律的業務。

我的工作是寫作,筆名叫做三毛,我的書在大陸都可以買到,我是孀居,無兒女。

在台灣的日子,就是忙上加忙,每個人都在忙,大人小孩都很忙,生活非常緊張,尤其在台北市,汽車太多,空氣汙染嚴重,台灣南部和東部就好很多。前一個月台灣有一本雜誌,叫做《中國地理》,其中介紹了“舟山群島”,我們將它收存起來,一看再看,使我們這些沒有見過故鄉的孩子也產生了很深的鄉愁。

倪叔叔,明年我或可返回大陸三個月(到處都走走),到時候,我一定想法返鄉。故鄉的親人就算倪叔叔您了,也許您不能相信,我的記憶力非常好,還記得在南京時倪叔叔您的樣子,今日收到照片,當年您的影子還是在照片上可以找到,真是溫文儒雅,並不是您信中所說“垂垂老也”,實在並不老。

倪叔叔,您對我的祖父以及爸爸幫助很多,我們四十年來沒有忘記過您,就是不找,也對您很記得的。而今相見有望,內心感觸很深,真是人生如夢。明年此時,也許我們已經相聚,切記倪叔叔保重身體。

侄女陳平敬上

次年4月20日,三毛依約踏訪故土,祭拜祖上,度過了一周難忘的時光。從此和倪竹青老人飛鴻往來,成為親密的忘年之交。

回鄉祭祖

本來便是失眠的人,決定了回去之後,往往一夜睜眼到天亮。往事如夢,不堪回首,少小離家的人,隻是要再去踏一踏故國的泥土,為什麼竟是思潮起伏,感觸不能自已。

——三毛《離鄉,回鄉》

1989年4月20日下午5時多,一艘渡輪由寧波白峰渡口徐徐駛向舟山鴨蛋山碼頭。素來喜動不喜靜的三毛此刻一別往昔,安安穩穩地端坐於艙中,凝神端詳著近在咫尺的祖輩家園。船近碼頭,船長滿懷敬意地破例為這位既是客人又是鄉人的女士,安排了一個海員最高的歡迎儀式:請她在船靠岸時親手拉響三聲汽笛。“嘟,嘟,嘟……”多少離愁,隨汽笛飄向故園,走遍天涯海角的三毛淋漓盡致地釋放了遊子對故土的依戀和歸家的喜悅。這一天,三毛穿紅色運動服,白色長裙,披肩長發,壓頂線帽,一隻蘋果藍旅遊包背在脊後,仍是一副浪跡天涯的俠女裝束。

渡輪徐徐靠上鴨蛋山碼頭,三毛高舉雙臂,向岸上致意,右手卻捏著一塊素白手絹,不時擦拭漣漣淚水。她滿懷深情地說:“我從來沒有到過故鄉,故鄉的概念隻有地理上的名字和地圖上的小點。人能夢見故鄉,可我連夢中的故鄉都沒有。我在夢中也想回故鄉啊。”

一下船,她就直奔迎候在碼頭上的倪竹青老人,熱烈地擁抱著老人,泣不成聲,哽咽著說:“竹青叔叔,我3歲時在南京,你抱過我,現在讓我抱抱你!”周圍的人無不為之動容。隨後,她又與來迎接她的堂姐、沈家門鎮退休幹部陳堅等相抱痛哭。三毛邊哭邊不斷地說:“今日回故鄉,好像是夢中,不信是真的。”

當雙腳真真切切地踏上舟山的土地時,她停住了,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手表,喃喃地說:“1989年4月20日6點差4分。”她用腳輕輕地跺著地麵,不一會兒淚流滿麵,不停地說:“故土,故土,這是故鄉的土地!”三毛先到定海拜見了當年已86歲高壽的堂伯母。她趴在地上,恭敬地給堂伯母叩了三個頭。隨後又臉貼臉抱著堂伯母說:“爹爹媽媽叫我到定海後一定要先來看你。”在堂伯母家,三毛親屬端來一盆洗臉水,三毛擰著毛巾說:“我到大陸後,天天激動得以淚洗臉。今天故鄉的水,洗盡了思念40年的風塵。”三毛擦著臉,淚水卻又潸潸流下來。

三毛女士說:“我到舟山來時,曾幾次對自己說,忍住淚,不要哭,但是到了故鄉,仍然以淚洗臉;我是個很能控製自己感情的人,但在故鄉,我想通了,我要盡情地笑,盡情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