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餘秋雨書中被述及的與他父親一案有關的一些人,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同事。餘秋雨在書中所提到的“趙庸”,在靜安區糖業煙酒公司所屬的另一家中心店工作,是餘經理一案的始作俑者,運動一開始泰昌中心店廣大職工群起而支持和聲援的就是他。後來,他和我一起被借到公司合作編一份叫《東風》的刊物。他為人忠厚樸實,不見得有什麼陰忮刻薄之心。我常常坐在他那輛28吋自行車的後座上,下商店去采訪。我們愉快地合作了一年多,《東風》停刊後,他回原中心店工作。至於餘秋雨書中多次說到的他去泰昌中心店(“文化大革命”中改名為風雷中心店)所遇的那兩個接待他的年輕的辦案人員,我都熟識。一個講話很斯文的瘦高青年,和我同一年分配到泰昌中心店工作,後來我們成了極好的朋友;另一個戴眼鏡的矮個小青年,則晚我們一年到中心店工作。他們兩位在運動前分別在另外兩家商店做財會。在我看來,他們均非“本質”意義上的“惡人”,他們令餘秋雨所反感的一言一行,都是他們當時身處那個位置所必然會有的言行舉止,不是他們所獨創。雖然他們作為辦案人員,不可避免地傷害了餘經理,但在他們個人,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並非針對某個人故意的“作惡”。“文化大革命”中,各類辦案人員不知凡幾,其中確有一些人為非作歹,為人所切齒痛恨,但多數人則是為時勢而陷於不義,看了餘秋雨的這本書,知道餘經理後來有了這樣一種頓悟:“造反派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我們都左。”前不久,我讀了著名詩人張光年所著的《向陽日記——詩人幹校蒙難紀實》一書。詩人在“文化大革命”初期被監管和隔離反省,深受迫害,但他在《懷念老友陳白塵——〈牛棚日記〉讀後感》一文中如是說:“其實這些批判者、攻擊者絕大多數不是壞人,而是在運動中被改造成這樣。”餘經理日後的頓悟,達到了與詩人張光年同樣的深度。我由此愈益敬重餘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