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湛本來是一直極力地克製著對青青的感情,而且是很自信的。他是以自己的道德價值觀去對待這個讓他喜歡的有夫之婦。可是感情的潛移默化,是他始料不及的,在這不足一年的時間裏,他由喜歡到暗戀,再到努力向兄妹親情轉化,就像一條將要溢水的堤壩,他一直在努力地加高、加固,但金沙灘一場海水浴,將他的感情堤壩轟然衝垮。當天的夜裏,青青和萌萌的影子交替地折磨著他,甚至是合而為一向他撲來。他想,難道是萌萌的靈魂附著在青青身上又找到了他嗎?為什麼在離青島三百裏外的異地會遇到和萌萌相似的而感情似火的青青呢?讓他天天見,卻又可望而不可即,像一個饑餓的孩子,趴在食品的櫥窗外,卻隻能強咽著口水,無望地忍受著饑餓的折磨。正如一句愛情名言:“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那就是有自己相的人卻不能去愛她,天下最痛苦之事莫過於此!”他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他真想即刻衝到青青家,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他披上衣服,走出宿舍,月光如水,一陣涼風從田野吹來,他打了個寒噤。他昏脹的頭腦,在夜風中漸漸清醒過來。他想到傳達室去,把他的苦惱向劉叔傾訴,劉叔或許能給他指點迷津。但他轉過牆角,看到傳達室內已關燈了。他獨自在室外踱了一會步,隻好再回宿舍躺下。他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己墜入愛河了,再也不能自拔。再這樣下去,他會失控,那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情願的。想到自己45歲了,從未違背過父親自小對他的教誨,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父親永遠是他做人的楷模。他雖沒有父親那麼高貴的品格,但至少不能做虧對父親的事。他左思右想翻騰了一夜,終於作出了最後決擇:盡快結束束線機的樣品製做,然後——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必須忍痛割愛,離開青青,回青島去。
和陳湛遙相對應的青青,也失眠了。這不足一天的短暫地“初戀”,讓她真正體驗了一次從沒體驗的幸福。那像蜜一般的“初戀”讓她回味無窮,繼而是惆悵。她兩隻美麗的眼睛瞅著窗外的月亮,月亮遠在天邊卻近在眼前;而湛哥卻是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她痛苦地質問蒼天:“蒼天嗬,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呢?”硬要把心中的情人變成哥哥,就像要把蜂蜜變成清水。她在心中呐喊:“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嗬!”她像一隻迷失在原始森林裏的羔羊,她感到迷惘、恐懼,竟至絕望。
上班後,青青麵帶羞赧地低聲問陳湛:“哥,昨天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陳湛強作鎮靜地回答。
“你怪我,我也不後悔,即是我死了,也會像萌萌一樣,帶著幸福的回憶死去。我沒有白白地到人世上走這一遭了。”
陳湛嚴肅地說:“青青,我和你一樣,我的感情也快要失控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將釀成終生不可挽回的大錯。我已經決定了,為了你的家庭,為了我自己的良心,長痛不如短痛,等這台束線機樣品完工後,我要回青島去了。
青青驚愕地瞪大眼睛,許久說不出話,淚水又溢滿了她大而明亮的眼睛,問:“決心已定?”
“青青,原諒我,我隻有這一條路。我還是你的哥哥,過兩年,你和徐軍的感情融洽了,我會來看你和健健的,我相信你們夫妻的關係一定會改變的。在我們分手前必須努力克製,決不能出軌。快洗洗臉吧,叫人見了像什麼樣子?”
幾天後,劉叔突然把陳湛叫到傳達室,悄聲告訴他一個意外的消息:“陳工,這幾天廠裏的人都在議論:說你和青青好上了,說王瑩親見你和青青在金沙灘洗海澡,還那麼親熱,這是真的嗎?”
陳湛吃了一驚,遲疑了一下說,“是真的,不過男女同事結伴去遊泳在青島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從來沒人議論。”
“這裏不是青島,是農村。那些長舌婦唯恐天下不亂。不過青青的婚姻真是喬太守亂點鴛鴦譜,把一朵好花插在牛糞上了。說句心裏話,她和你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惜生米已做成熟飯,不能改變了。”
“劉叔,我不瞞你說,我真地喜歡青青,青青也喜歡我,可是我不能幹缺德的事,我和青青的關係是清白的。父親從小以孔孟的道德準則教育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難道我能把我所經曆的痛苦強施於徐軍嗎?
“陳工,我絕對相信你的為人,不過人言可畏,你還是注意點好。”
“劉叔,我已決定,等這台束線機完工後,我要回青島去了。
劉叔情不自禁地“嗬”地喊了一聲,難過得嘴哆嗦著說不出話。
陳湛安慰他說:“劉叔,別難過,我會常來看你的。等你不能看大門了,我就把你接到青島去,我一定要照顧你的晚年,兌現我的諾言。”他兩手拉住了劉叔的手,激動地說,“不是我有多麼高尚的道德,我老覺得你像我父親。能孝敬你,我自己也感到欣慰。”
“你真是個好人呀!唉,怎麼說走就走呢?”老人家心裏又是感動、又是惋惜,百感交集,用衣袖不停地拭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