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文峰山(2 / 3)

他們又回到椅子上坐下,陳湛改用溫和的語氣安慰她說:“青青,感情已發展到這地步,光靠克製是不行的,你這樣想:在我們麵前,難道隻有愛情一條路可走嗎?難道我們不能成為朋友或兄妹嗎?你我都是獨生子女,又都沒了父母,讓我們成為異姓兄妹吧,我會認你做親妹妹,健健就是我的親外甥。我想隻要我們都向這方麵努力,我們就會從苦惱中解脫出來的。就像把泛濫的洪水,疏導進河道一樣,讓愛情變成親情,讓它從容地在親情的河道裏流淌。青青你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讓我們共同努力來改變這個尷尬的局麵,我相信我們的關係會一步步好轉的,你說好嗎?”

青青點了點頭。她深知陳湛是個意誌堅強的人,他的道德信念是堅不可摧的。她也似乎看到了陳湛描繪的遠景:真能和陳湛這樣一個哥哥在一起工作,一定是快樂的;而健健的學業,能有這樣一位良師輔導,前程更是一片光明。她一定要用最大的克製力,懸崖勒馬。“陳工,我會努力的,那麼從今天開始我改喚你哥吧。”

“不,在人前你還是稱呼我陳工。”

“這樣合同到期你就不走了嗎?”

“我結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我們真能建立起這種親情的關係,你們一家都成了我的親人,我怎麼舍得離開你們呢?再說丘書記又這麼善待我,還有像父親一樣的劉叔,我都不忍割舍,電纜廠就是我家了。”陳湛滿懷信心地說。

“我是個獨生女,生活裏有你這樣一個哥哥關心我,這也是我不幸中的幸運。”

“青青咱們換個話題吧。”

“想說什麼你就說吧。”

“我們相處這麼長的時間,每談起你的丈夫,你總是一臉的不屑,我不好問你,你能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你的婚姻是強迫的嗎?”

“我真不好意思對你說,我的婚姻雖不是強迫,然而卻是不幸的。”青青開始述說她的苦惱的婚姻:

“我的中學時代,自以為學習成績不錯,相貌雖談不上什麼美女,卻也讓很多男同學傾慕,所以我對前途抱有幻想:我一定要離開這窮苦的農村,我想上大學。可是文革開始後,大學就停止招生了,後來恢複招生,也全是隊裏推薦的貧下中農子弟;因為我的家庭成分是地主,招工、參軍也都與我無緣;我雖是村裏唯一高中畢業生,可是大隊裏的會計、民辦教師、赤腳醫生,寧用初中、高小畢業的貧下中農子弟也不用我。年青婦女多數都進了副業隊,而我隻能和一些中年婦女下地幹活。我唯一的希望隻能寄托於婚姻,但又一再碰壁:軍官,幹部避之唯恐不及,誰敢娶我?就是普通工人,甚至條件好點的社員都怕影響後代。當然也有登門求親的,但不是讓我去當繼母帶孩子的大齡男人,就是歪瓜劣棗不堪入目的老光棍。所以我直到28歲了還待字閨中,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是建國後出生的,一天地主的日子也沒過,可是地主成分的沉重包袱卻一直壓了我27年,直到改革開放。

“看到同齡人都出嫁當了媽媽,我心裏急,父母更急。尤其農村分田到戶以後,父親的哮喘病更嚴重了,已經不能從事田間勞作,農忙季節,我真是欲哭無淚。我恨老天不公,為什麼叫我投生在地主家裏?也就在這時,有人給我介紹了個鄰村的村小教師,就是我現在的丈夫徐軍。第一次見麵我就斷然拒絕了他。他長相醜陋、瘦小枯幹,一張瘦臉像猴子,滿臉都是胳腮胡子,隻剩了眼睛和鼻子。臉刮得呈亮,像個擦光了毛的青葫蘆,別提有多難看。(陳湛忍俊不禁,幾乎笑出聲來)但他很勤快,第一次進門就幫著掃院子、擔水。嘴又甜,大叔、大嬸喚個不停,給父母留下個不錯的印象,沒有當場拒絕他。這使他產生了一線希望。他臉皮厚得像汽車輪胎,也不顧我甩臉子,放了學就往我家跑。他說他十五歲就父母雙亡,婚姻不成,想認個幹親,給我父母做幹兒子。又正值分責任田後的第一個秋收季節,早晨我一早去地裏殺玉米,到地頭一看,一畝多地的玉米全殺倒了,原來徐軍趁著月亮半夜就下手了。那個秋天多虧他幫著,才把地種上了。娘最後含著淚勸我:‘青青,人心眼好就行了,俊醜看常了是一樣的,再上哪找這麼貼心,這麼勤快的人?為我和你爹,你就答應了這門親事吧。’我是個老生女兒,不想再傷二老的心,含著眼淚答應了。徐軍怕夜長夢多,一個月後就要結婚。我哭了一夜,第二天嫁到了徐軍家。新婚之夜,不管我怎麼反抗,他還是把我強暴了。二日回門,我和他說,我不回來了,我要離婚。徐軍嚇壞了,給我下了跪,痛哭流涕地向我解釋,說一個朋友告訴他,如果新婚之夜妻子不願同房,就必須使用暴力,他沒想到會傷害了我。他向我保證決不會再這樣。我也不忍心讓爹娘再受打擊。我想也許這就是命,隻好眼淚往肚裏咽,強忍著和他過下去。但從此我對性生活產生了厭惡,甚至是恐懼。每一次我都覺得是被強暴。我看《水滸傳》,我同情潘金蓮,也許隻有我最了解她那不能啟齒的身心痛苦。也許隻有我能諒解她對西門慶的出軌。

“一年後生了健健,好在孩子不像他,我才得到些精神安慰。不久他又要求村裏讓我當了幼兒教師,我不再下地,情緒才穩定下來,但我還是厭惡他。再後來,因為他教學成績突出,又發表了一篇教學論文,被調到一處中學任教了,一周隻能回家一次。他不在家的日子,晚上隻有我和健健,到覺得清靜。去年他又被學校送去濟南進修兩年,隻有假期或農忙時他才回家,我真希望他長期在濟南工作。”青青邊抽泣著,邊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