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文峰山(1 / 3)

桃花開了。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裏,青青推開後窗,一陣北風帶著花香,從馬路北邊的果園裏穿過毛白楊的間隙,吹進窗口,濃鬱的花香即時溢滿了整個的工具室。青青特別喜歡鮮花,瞅果園無人之際,偷折一束桃花,插在油漆桶裏,擺在窗台上。

陳湛一進工具室就喊:“好香嗬!”看到窗台上的桃花,更喜形於色,湊前聞了聞,“青青真有你的,讓人家逮住要罰款的。”

“罰款也值呀。”青青得意地說。

“剛才鎮配電所來電話,因檢修線路,從今天開始停電兩天。工人們都回家了,青青你也可以回家了。”

停電對工人們說是件高興事,因為都是農民工,誰家地裏沒有一大堆農活呢?但青青卻感到掃興,因為她將兩天見不到陳工了,這兩天是多麼寂寞漫長呀!她靈機一動,計上心來:“陳工,你去過文峰山嗎?”

“沒有。”

“那裏有北魏鄭道昭的摩崖石刻,就是全國聞名的魏碑,每天都有全國各地的書法愛好者前來觀摹。連日本、韓國等很多外國客人都慕名而來。到萊州不看魏碑是一大遺憾,尤其在這桃花盛開的時節,文峰山花香撲鼻、景色迷人,想不想去走一遭?”

陳湛被青青說動了心:“好,去看看。”

青青沒想到陳工會答應得這麼痛快:“我先回家換一下衣服,八點鍾,你到我家屋後,我就看到你了。”

陳湛回宿舍換了雙輕便的鞋子,走到傳達室告訴劉叔,他想去文峰山逛逛。推著劉叔的自行車向東駛去。走到青青屋後,青青從後窗看到他,怕遇到熟人,示意讓他先走。她蹬著車子,遠遠地跟在後麵,直到走出二三裏,青青才追上陳湛,兩人說著話,不緊不慢地向前行駛著。

文峰山對於多次遊過嶗山的陳湛來說,實在沒什麼新奇之處:低矮的山頭,幾處仿古建築,也毫無宏偉可言,那塊聞名的摩崖石刻又鎖在盔頂飛簷的八角亭裏。問管理員,說隻有星期日或有外賓時才開放。陳湛隻能從窗外看看那塊黑糊糊的石頭和模糊的字跡,真有點掃興。他們從八角亭側拾級而上,來到了山半坡的一處石頭平台上。這裏卻是個幽靜的去處,綠樹環抱,可仰視峰頂,又可俯瞰山下。放眼望去,綠樹蒼翠、一片片桃花盛開的果園,像早霞落在地上,恰似桃花盛開的嶗山,令人心曠神怡。

平台上有一張條椅,陳湛說:“就在這裏坐一會吧。”他打開一包路上買來的瓜子,和青青嗑著。陳湛說:“青青,這些日子你好像不開心,如果你把我當知心朋友,希望你坦誠相見,如果是隱私就不必勉強了。”

這幽靜的環境增添了青青的勇氣,她猶豫了一下說:“我說出來你不會嘲笑我吧?”

“青青,你還是不了解我,我四十多年的坎坷的人生經曆,像臧克家的詩所說,‘身子是敏感的水銀柱,測透了七情高低的度數。’人世間悲歡離合、酸甜苦辣,什麼感情我沒體驗過呢?在我的感情詞典裏,有的是同情、愛和恨,唯獨沒有嘲笑,相信我,你說吧。”

“陳工,白天和你相處,我很快樂,可是晚上想起你,我很痛苦。”

“是為我的不幸遭遇嗎?”

“不是。我是說,蒼天為什麼這麼作弄我,為什麼偏偏在我結婚七年後再和你相遇?”

陳湛驚愕地說:“真沒想到我會讓你產生這種感情,是我的言行有失檢點吧?那真是我的罪過。”

“不,這是命,也許我前世作孽,今生對我的懲罰還不夠,再派你來懲罰我。我知道我不應該對你產生這種感情,可是情不由己,我覺得我掉進了泥沼裏,越陷越深,快要沒頂了。”

陳湛驚駭地站起來說:“這麼說,我們真的不應該相遇。對你的苦惱我深感內疚。可是我簽了一年的合同,至少要等到合同期滿才能離開。”

“陳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了,我會更痛苦。你會忍心離開我嗎?”

“青青,你對我的信任和坦率,讓我深深感動,以心換心,我也想向你坦露我的心跡。這些日子,我有著和你同樣的苦惱:我常常覺得,你就是楊萌萌的化身,是她借你的形體要來和我續寫二十多年前被腰斬的愛情。我也喜歡健健,我有時會產生幻覺,健健就是我的兒子。可是每當我胡思亂想時,我立即會有種羞愧感,你是有夫之婦,我的邪念,是對你和你的家人地褻瀆,我必須頑強驅散這種念頭。”

青青猛然撲到陳湛懷裏,激動得渾身顫抖:“陳工你知道我是多麼痛苦嗎?我不愛我的丈夫,七年了,我承受著多麼巨大的精神壓力呀!如果你不嫌棄我,我要離婚,帶著健健跟你遠走高飛,吃糠咽菜也心甘。”青青的淚水潸然而下。

陳湛聽了先是激動,接著是驚恐。他把手帕遞給青青,輕輕推開她走到樹下,態度鄭重地說:“青青,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麼可怕嗎?你要毀掉你的家庭,你要傷害無辜的徐軍和健健;你也要陷我於不仁不義。我的未婚妻被流氓玷辱了,連生命也奪去了,這就叫‘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我懷恨終生!難道我會把自己的痛苦和恥辱再轉嫁給與我我素無仇怨的徐軍嗎?我不能!一萬個不能!你必須徹底打消這個念頭。否則我們的交往從此一刀兩斷,我馬上搬到辦公大樓上去,合同到期我立刻回青島。”

青青擦了一下眼淚,走到陳湛身邊,拉住他的手說:“陳工原諒我,你決不能走,我一定盡力克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