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水汽充斥著整個房間,而當中那股濃厚的草藥氣味,稠得讓人微微換不過氣來,由那竹窗悄悄透進來的晨光,似乎都被這濃稠的藥氣所阻攔。
當明千弈睜開眼時,第一感覺,便是自己身處在天上雲宮之中。
他定了定神,知曉自己此時正在一個裝滿熱水的大桶之中。
“我為何會在這裏?我不是在與萬仞穀的前輩交手嗎?”明千弈口中喃喃自問道,他的意識仿佛還停留在被東方白宣打傷之前。
“咳咳,你終於醒了,我快受不了了!”
此時明千弈耳旁忽的響起一道清嫩的聲音,他被嚇了一跳,轉過頭去,卻驚奇地發現麵前竟有一張白色鬼臉。
他定睛一看,才知道原來是有人將白色的布袋罩在頭上,隻露出眼嘴,乍一看之,便像白麵鬼一般。
隱約隻見那“白麵鬼”大手大腳地將房間的門窗全全打開,那濃霧般的水汽方才慢慢透散出去。
此時明千弈方才見那“白麵鬼”體態嬌小,紮著兩個羊角辮,身穿綠色衣裙,倒像是個與沐蘇顏年齡相仿的小女孩。
“不知姑娘是?”明千弈問道。
水汽已消散了不少,“白麵鬼”摘下了自己頭上的布袋,隻見那布袋之下,是一張清秀可人的小臉,稚氣未脫,雖不似沐蘇顏那般精致秀美,卻亦有一種小家碧玉的美態。
“我叫蘭兒,我師父是大名鼎鼎的'藥仙子'姚心竹,要不是我師父,你早就一命嗚呼了,”小女孩在窗邊換氣道,“這幾天天天在這屋子裏,都快悶死我了。”
明千弈細細回想,然而自己的記憶卻停止在被東方白宣打傷,筋脈受損而昏迷,之後所發生事,自己確實是不知道。
此時他猛然想到腦海中那道粉衣身影,定然是她帶自己來求醫的。
“旖雯姑娘呢?”明千弈問道。
“什麼旖雯姑娘?我可不知道,我去叫我師父來,她可能知道吧。”蘭兒道。
“不必了,我已料到他今日會醒過來了。”
一道成熟溫柔的聲音傳來,伴隨著輕盈的腳步聲,隻見姚心竹走進房中,氣質天成,似不染凡塵氣息。
“師父。”蘭兒立即迎了上去。
“謝前輩救命之恩。”明千弈雖在木桶之中,依然恭敬道。
“他的傷重及經脈,尋常方法難以救治,我以銀針之術為渠,方才使這桶藥湯中的藥效進入他體內,為其修複並溫養受損經脈,如今這藥湯之色已由深轉淺,想來他的傷亦是差不多了。”姚心竹卻是對著蘭兒道。
蘭兒點了點頭,牢牢記之於心。
明千弈聞言亦是瞧了瞧自己的身上,發現確實有近百根細細的銀針插在自己的各個穴位之上,但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
“相比我,我認為你更該去謝那個送你來的小姑娘,若不是她不分日夜地將你送來,怕你也撿不回這條命了。”姚心竹頗有意味道。
明千弈自然知道姚心竹說的是誰,道:“旖雯姑娘對我之恩自然難以回報,不知她現在在何處?”
“她是醉花陰的弟子,我有規矩,她不得入內,我已讓她現行離開了,”姚心竹道,“雖說我向來不太待見醉花陰的弟子,但是她我倒是有些喜歡。”
“你替他取下,讓他穿上衣服,再來見我。”姚心竹對蘭兒道。
“嗯。”蘭兒應道。
姚心竹隨後便走出房去。
蘭兒走到明千弈旁,便要為後者摘取銀針。此時明千弈正是赤身之態,微微有些拘束。
“你害臊什麼,我一個姑娘家都不怕。我師父說過我們大夫眼中的人無論男女皆沒什麼不同,但在我眼中,你們啊,跟家禽走獸也沒什麼區別。你放開點,不然我可不好取針。”蘭兒笑道。
聽了蘭兒的話明千弈不禁汗顏,但那種拘束感倒是稍稍減弱。
不一會兒,蘭兒便將明千弈身上的銀針都取了下來。前者將銀針仔細收了起來,隨即將一包衣物扔給了後者,道:“你的衣服已洗幹淨了,趕緊穿上吧。”
明千弈接過衣物,道了一聲謝。蘭兒卻是微微臉紅,大步跑了出去。
竹林之中煙氣繚繚,這院中女子身著淺色綠裳,跪坐竹席之上,輕輕斟著麵前木幾上的清茶,頷首低眉,真如一幅山水名畫。
“師父,你這兩天都不在家,我都快悶死了。”木幾另一頭正坐著一小姑娘,嬌聲埋怨道。
這木幾前的兩個妙人,正是姚心竹與蘭兒。
“我這兩天外出診治病人。”姚心竹雙目微閉,輕輕品嚐著杯中清茗。
蘭兒麵露奇怪的笑容,道:“我看定是為了躲那澹台酒瘋子吧。”
姚心竹手中的茶杯明顯一抖,不過立刻恢複常態,道:“我的事你可莫要胡亂猜測。”
“其實吧,澹台酒瘋子除了瘋瘋癲癲外,人還是挺有意思的。”蘭兒道。
“若再胡言亂語,我可要罰你了。”姚心竹微嗔道。
蘭兒撇了撇嘴,不再說話,也自顧自地飲茶。
此時一陣腳步聲響近,蘭兒抬頭一看,原來是明千弈已還好衣服,走了過來。
“沒想到你打扮起來也是一表人材,難怪那小姑娘會鍾情於你。”姚心竹看著俊逸軒昂的明千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