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張繼昌殞命太師府奚銀生調情百花樓(1 / 3)

第二十五回 張繼昌殞命太師府奚銀生調情百花樓

自幼豪情萬丈,長成絕世神功。英名響徹古城東,絕技人人讚頌。

本欲光宗耀祖,誰知盡付江東。紅顏誤盡不英雄,悔恨當初懵懂。

這首《西江月》,悼的是張繼昌一世英名,本可光宗耀祖,因為秉德不當,結果為一女人,送掉一世英名,後人為其扼腕長歎。故作此《西江月》一首相吊。

且說這奚家祠堂合祠上下和和睦睦祭祖,歡歡喜喜用餐,太公和眾人正在歡天喜地之時,銀生忽然帶了一人前來見太公,說是張家塘張太公差人前來,要太公馬上回去,有要事相商。

太公正在高興,聽見要叫自己趕快回去,忙問何事這般緊要,需趕到這裏來叫自己回去?那人見問,隨即在太公耳邊輕輕低語了數聲。

那太公不聽猶可,一聽之下,頓時愣在那裏,半晌說不出話來。原來,來人告訴太公,說外甥張繼昌命在旦夕,務請他立時回去。

好一會,太公回過神來,他也顧不得再喝祠堂酒,連忙請人就近雇了一條小船,把這邊的事務一切交代給順桂,慌忙叫了銀生和鳳祥兩人隨同,立時回奚家塘而來。一路上,他詢問來人,繼昌究屬何事,會命在旦夕,一邊不停地催船家快行。可惜來人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把個太公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在船上坐立不安,隻叫船家快行,到時多給銀子。

好在當日無風,一路上背道而行,大半日後,船到丁堰,已是半夜子時。太公也顧不得先回家,叫船家取道陳家壩直接彎入張家浜,向繼昌家而來。

其時隆冬深夜,天地一片蕭殺,一彎冷月斜懸天上,將大地照得蒼涼一片。太公站在船頭,看著村樹寂寞,人音寥無,流水如凍,櫓聲欸乃,心中倍感淒慘悲涼。船進張家浜,遠遠地忽聽得從繼昌家的方向傳來一陣銅錚鐃鈸之聲,太公一聽,心頭猛地一顫,整個人如同一下墜入冰河,差一點暈倒過去。因為這分明是人死後的拜懺之聲,哪裏還有人活的可能?他未待船到碼頭,就急著叫船家快快帶纜,未待船靠穩停當,便踉踉蹌蹌地上岸,向村中奔來。抬眼望去,老遠就見繼昌家門前靈棚高搭,棚角上高掛著兩盞白殼燈籠,棚簷下素燭白幃,靈火悠忽。

守夜的見有客人到來,放聲高哭迎接。太公老淚縱橫,悲痛萬分,一邊抹淚,一邊對人說道:“我就這麼一個外甥,隻道是他能幹孝順,還指望著能多享他的福,不想他卻先我而去,叫我怎麼不心痛!”說完便號啕大哭。太公一邊哭,一邊吩咐銀生磕頭,自己掀開蓋麵布一看,但見繼昌嘴角處流出的血已凝幹,連問是何原因,家人哭哭啼啼講了半日,太公方才清楚。

原來,這張繼昌自幼投到雞籠山雞鳴寺蹺腳和尚門下學壁虎功,由於其心功頗巧,因此,未有幾年就學成了翻牆越壁的曠世武功。

說起這壁虎功,原是古時候習武之人模仿壁虎在牆壁上行走的一種功夫,練就此功後人可以用身體當腳使用,在牆麵上飛速行走,到達你想要到的任何地方。哪怕是高樓百丈,也可無梯而登。隻是這功非常難練,想練此功的人需先練軟功,將自己的身體練到軟如一團綿肉,然後再練用肚皮或背部及手掌吸氣,將自己的身體像吸盤一樣吸在牆上,然後再練移動之法。

這壁虎功有雌雄兩種,用背部吸住後行走的叫雄壁虎功,用肚皮吸住行走的叫雌壁虎功。在武術界,一般雄壁虎功因為在行走時還可騰出雙手進行攻擊或自衛,所以更勝這雌壁虎功,而雌壁虎功因為在行時人必須趴在牆上,行走時缺乏自衛或攻擊能力,所以相對要低一檔次。一般的人,練雄壁虎功的人就不能練雌的,練雌的就不能練雄的,因為兩種吸氣的方法正好相反,不能同時具有。張繼昌練的就是這雄壁虎功。因為其難練,練就後隨時都處於可戰狀態,所以,其名聲在江湖上大震。到了中年時分,其名聲在常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凡是繼昌的話,沒有一個人不服,沒有一個人不聽。

名氣大了,自有人來拜師學藝。這白德明就是其中一個。他論年紀隻比繼昌小三歲,其原是陽湖縣豐東鄉洛社鎮一富戶,其祖上在京城做過大官,位至太師,家裏是高門大院,房屋連片,當地人稱為太師府。這白德明酷愛武藝,也喜歡舞槍弄棒,這槍棒上的功夫也算是十分了得,因景仰繼昌的武功,自願投到繼昌門下學藝當徒弟。由於其年歲較大,因此,在眾徒弟中,算是繼昌的第一弟子。

這繼昌授徒,隻教槍棒,不教壁虎功,因為這功夫十分難學,即使是費盡一身精力不能入門的也大有人在,如果教他練這功夫,往往是枉費了功夫和時間。二來是學會了這功夫,出入他人家中如入無人之境,念頭不正,極易走歧途,為慎重起見,他這功夫輕易不傳他人。

這白德明原本武功不錯,投師拜帖,要學的就是這門功夫,自入繼昌門下,一心想學這絕世武功。但時隔多年,這繼昌莫說教他,就是提也不提此事。幾次上他借著話題提出要學此功,都被繼昌以等等再說搪塞過去,為此,這白德明嘴上不說,心中很是怨恨,心裏一直盤算著如何學到這門功夫。

白德明有一個小老婆,名叫白玉嬌,長得十分漂亮,且能說會道,很有拿人的辦法。繼昌每到他家,白玉嬌每每出麵接待,繼昌對她也很有好感。白德明看在眼裏,喜在心裏,自思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他腦子一動,決定用白玉嬌做誘餌,用美人計讓繼昌教他這門功夫。為此,他顧不得廉恥,竟把這事和白玉嬌說穿,要她配合自己學到這門武功,並許她事成之後將家中半數田產都贈與她作私房。

那白玉嬌聽了,天下竟有這等好事,何樂而不為?說實話,張繼昌對她來說,雖說長相不是人中極品,但就這一身功夫她已是仰慕已久,平時繼昌來了她出麵接待,她就暗有此心,無奈禮數規矩不由她妄行亂來,現在丈夫主動提出,這不是睡覺拾到枕頭,明擺著兩頭討巧的事,她豈有不同意的?

兩下商定以後,這白德明就按照設定的套子使手段。他三天兩頭地把繼昌往家中引,不是請繼昌喝酒就是請繼昌到家中來聽戲,而且每當繼昌一來,他便叫了白玉嬌來陪伴,然後自己中途借故離開,有意讓白玉嬌和那張繼昌廝混熱絡。

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這繼昌人到壯年,正是老妻乏味之年,這白玉嬌處處用心,時時勾引,他哪有不上鉤的道理。不上兩個月,這白玉嬌就和繼昌好上了,兩人你來我往,如膠似漆,把個繼昌搞得神魂顛倒。這白德明見了,麵上隻當沒看到,暗地裏卻禁不住喜滋滋地直樂。沒過多久,這繼昌在白玉妖的甜言蜜語下,什麼師訓不師訓,正道不正道,一切都順著白玉嬌的要求,將自己所有本領一股腦兒全部教給了這白德明。

這白德明確也是天資聰明,他依著繼昌教他的方法苦心練習,未到三年,這一套壁虎功已是爐火純青,不輸繼昌了。這白德明看看大功告成,回過頭來就想了這後事,因為自己的老婆一直給人睡總不是滋味,他得想辦法斬斷繼昌和白玉嬌的來往。但是,這潑出去的水如何收得回?這偷雞摸狗本來是男人的本性,這繼昌自是勾搭上白玉嬌後,恨不得和那白玉嬌白頭偕老,同生同死。就是這白玉嬌當初雖是虛情假意,到如今也是欲罷不能,心底裏對繼昌愛得死去活來。平時她看到了白德明,不是嫌白德明這個不好,就是嫌那個不行,最好白德明死了才能如願。

卻說那張繼昌對白玉嬌越陷越深,老婆孩子全不在他的念頭之中,隻是明擺著徒弟的老婆不好強占,所以,隻要有空,他就往白德明家跑。

這白德明看看趕又趕不掉,散又散不了,心想反正自己本事全部學到手了,一不做,二不休,莫怪老子下毒手。他家裏有的是錢,便專門趕到蘇州,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結交了幾個武林中的高手,掩去了自己用美人計一段不說,隻說那張繼昌身為師傅,竟違背人倫霸占了徒弟的妻子,求他們出麵幫助了結繼昌。

那些武林中人一聽師傅霸占徒弟的妻子,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於是憤然相應。幾個人商量了一個方案,決定在冬至日前來常州了結繼昌。可憐繼昌全身心都放在了這白玉嬌身上,對白德明的這一切安排全然不知。

冬至隔夜的前一天,白德明故意以朋友約會為由,離家出門,暗中且把他請來的一班朋友叫來,在房子的東、南、北三麵布下銅鑼,隻留西邊高牆處沒有布人。自己拿了一柄銀叉伏在院子裏西北角的柴屋中,等待繼昌從這裏逃走。他算定,在繼昌和白玉嬌兩人幽會時,東、北、南三麵就一起打鑼開始喊捉奸,那時,正在幽會的繼昌一定會受驚逃走。按著繼昌的習性,他一定會憑著自己的本事,在人們喊捉奸時自恃有壁虎功,選擇在西邊最高牆處用壁虎功翻牆逃走,到那時,自己隻要暗中趁他翻牆時覷個破綻下手,不愁這大功不能告成。

一切安排停當,他和大家約定以打鑼為號,到時一起動手。

天黑以後,繼昌果然如期到來,來到屋裏後,不多一會,兩下照例是那不言而喻的事。

這邊白德明早等著。他待繼昌進了屋一會後,在外偷看,見房間裏人影晃動,先是忍著,後來到牆腳下偷聽,聽到裏邊老婆有哼哼聲,料定時機已到,於是他手一揮,突然間鑼聲四起,裏裏外外統是喊捉奸的聲音。

那繼昌在床上正當漸入佳境,忽聽得外麵鑼聲四起,知道這喊聲是對著自己而來,於是慌忙起身穿衣。隻聽得外麵門板被敲得“嘭嘭”響,喊聲一陣緊似一陣,鑼聲喊聲彙成一片,也不知有多少人衝來。他草草穿紮一下衣服,也顧不得白玉嬌如何保護,連鞋也來不及穿,慌忙將門閂拔開,就向屋外衝去。

這白家原是大戶人家,一個院中不知有多少房屋,他從屋裏逃到院中,隻聽見東、南、北三麵皆是鑼聲和喊捉奸的聲音,隻有西麵沒有聲音,心想:這些捉奸人一定以為是西麵牆高無法逃脫,所以不設防,既然這樣,我就偏從這裏逃走。於是,他拔腳就往西牆根跑去。誰知,他這一來,正好中了白德明的計。

卻說那白德明此時躲在西邊高牆下的草屋中,他手持一柄銀叉,暗暗等著繼昌的來臨。他算定,這繼昌用壁虎功爬牆逃走時,當爬到牆口需用向外翻出時,出於本能,任何人都會用兩手往牆頭上一撐,然後翻身跳到牆外,就在那手撐牆頭的一瞬間,那繼昌必然失去防衛,露出破綻,自己隻要瞅準這一刹那,下手襲其要害,保證可以取他的性命。就在這時候,繼昌已是到了牆根下,他一看那院牆兩丈來高,想也沒想,而是跑到牆根下,背往牆上一靠,口中一吐一納,人便像隻壁虎一般,從牆下向上麵升去。

白德明在柴屋中看得真切,他並不急於衝出去,而是手持銀叉,看著繼昌從牆下向牆頭上麵升去,當他升到一定高度,背部已經超過牆口,他身子往後一仰,雙手就勢往牆頭上一撐,翻身就向牆外翻去時,他一下子從柴屋中衝出,右手擎起銀叉,對著繼昌的胸口猛力一叉擲去。隻見那銀叉帶著一道寒光,“嗖”的一聲向繼昌胸口飛去。說時遲,那時快,牆頭上傳來“潑哧”一聲,銀叉從繼昌的前胸一直透到後背,緊接著“撲篤”一聲悶響,那張繼昌從牆上一直滾落到地上。

可憐張繼昌一世英名,自恃武藝高強,無人可敵,到頭來竟被最了解他功夫的徒弟掐準破綻,飛叉打落地上。這時他尚沒有死,眼看著白德明向他奔來,他忍住痛,拚著命將銀叉從胸口中拔出,向著白德明喉嚨回手就是一叉,那白德明猝不及防,也被張繼昌擲個正中,當場死於非命。

眾人見一下死了兩個人,於是連忙向家中報信,一邊用蘆席包裹了屍體,然後送回家來,場麵上說是受了重傷,實質上早就死了。

太公聽完實情,他不敢不信,察看一下繼昌的傷口,與所說一般無二,想想奸人妻女,總是繼昌不好,這也是天理昭彰,怪不得別人的事。隻是眼下三個孩子尚小,從小失去父親,未免可憐。好在繼昌平時還有些積蓄,所以吩咐趕快打理喪事,不要再去驚動官府。

不說這邊如何辦理張繼昌的喪事,且說這銀生回到奚家塘,因想著前天晚上的事,心中非常地不開心。按照他的意思,他不想再回到杭州絲綢店去。他知道,那周大小姐還會來纏他,因為他實在怕見周大小姐那張破皮鼓上抹白粉般的臉和那對凹陷深灰如僵屍般的眼光,但心想這事說出來又恐汙了自己的童身清白,不說出來廷英麵前又沒個交代,左思右想,覺得前後不是路,不得已就將此事來征詢太公意見。

太公聽銀生這樣一說,心想天下竟有這樣無恥的女人,自己到了這把年紀,還想來拗人家童男子的嫩頭,覺得有必要上門去理論一番。但一想到銀生還年輕,張揚出去,反對銀生不利。他想,廷英在外亂來,這也不合規矩,回來後得好好說上兩句,眼前的事反正自家不張揚,外麵人也不知道。於是他告訴銀生不要怕那周大小姐,今後看見避開就是。銀生聽了有理,第二天就硬著頭皮到杭州絲綢店來上工。

且說那日廷英到周大小姐處喝酒,因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不想被周大小姐灌醉,就在周大小姐前房睡著了。半夜醒來,卻不見周大小姐在房中,過了一會,周大小姐又來陪他睡覺,他問周大小姐到哪裏去了。周大小姐說是怕銀生喝醉了不舒服,故到後房看望銀生去了。廷英聽了,覺得這周大小姐還挺能體貼關心人,真是不錯。因此越發地對她好感起來。其後一連數天,他都到周大小姐處喝酒聊天。這日,揚州萬榮絲綢店的萬老板來訪,其帶來金絲燕窩禮品一盒,廷英收了,便把銀生叫來,要他把這盒燕窩給周大小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