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五鼎侯(2 / 3)

“陳公子大才,毋須謙遜。之前江某及侄女多有得罪,不打不相識,還請兩位不要放在心上,兩位日後但有能用得到江某的地方,江某必不推辭。”

這些客套話,陳孟生和胖子也見多了,倒也沒當真,隻是笑著應對。

“對了,”江默東剛要轉身離開,陳孟生忽然叫住他,“不知可否麻煩江先生取些筆墨來,再稍待一會再走?”

江默東雖然奇怪,不過還是應道:“可以的,江某這就叫人取來。”

筆墨取來了,陳孟生將龜甲放在一塊石頭上,用筆沾了墨汁塗抹在背甲麵上,又從懷裏掏出一片絹白的帛布輕輕附在背甲表麵。片刻之後便即提起,隻見素白的帛布上顯露出一枚龜甲狀的圖案,上麵蝌蚪玄文密布,清晰非常。

又是這般,在腹甲上照做,又是一枚龜甲形狀印在帛布上。

“陳公子做拓片的本事這般熟稔,想必在子軒先生門下時常接觸此物啊。”江默東笑道。

“登不上台麵的本事罷了,”陳孟生將帛布攤開放在石麵上,又取了些清水細細將龜甲清洗了一番,“以前常幫師兄做拓片,拓印些古跡,因此練就了這般小道。”

龜甲清洗完,陳孟生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身來。

緊接著他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情來。

“麻煩你們把這個帶走吧。”他就像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樣把龜甲遞到了江默東身前,仿佛手上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東西。

“陳兄弟,你瘋了嗎?”胖子吃驚地看著陳孟生,忍不住叫道。

江默東也沒明白陳孟生到底是什麼想法,連聲道:“陳公子,此物江某實在不能收下。”

這件龜甲在場的誰都知道它的珍貴性,能藏在那麼深的山腹中本身就說明了它或許藏有巨大的秘密。江默東看到陳孟生製作拓片,原以為他是想要把拓片送給自己,卻全然沒想到他是要把龜甲送給自己。本身陳孟生已經救了他的性命,再加上這件東西本就是陳孟生發現的,若是他再要了這件東西,於情於義都是不對的。因此,江默東堅持要拒絕陳孟生的贈予。

“江先生不要忙著拒絕,先聽聽陳某一番想法再下決定也不遲。”陳孟生笑了,似乎對於江默東的反應早已預料到了,於是慢慢向江默東解釋道。

其實,陳孟生也想過要帶著這件龜甲,畢竟如果是原物,白師兄或許研究起來更為方便一些。但是他仔細想過了,覺得這件東西由自己帶著實在是不安全。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龜甲又稱龍骨,可見其稀罕至極。民間有庸醫以其入藥,故豪紳以千金求取此物,年份愈古,愈是價高,有不少龜甲都因此消亡。再者有喜好珍寶的土豪列強好收藏此物,一旦發現,便巧取豪奪,持有之人往往會有性命之憂。

因此,陳孟生一介書生,加上胖子這個紈絝,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不可能保得住這件寶物。而江默東這一行,人勢眾多,想要保住此物亦非難事。加上褐衣軍本出自江南儒門世族,這件寶物交到他們手中決計不用擔心誤入歧途,至少能夠流傳下去。

因此他思來想去,不如拓下拓片帶給白師兄,而且攜帶方便。而這龜甲便送與江默東等人,權作人情也好。

江默東聽了這話,不禁沉默了片刻,繼而說道:“陳公子,此物江某不會要,但既然陳公子說了,江某權且收下此物,就算陳公子寄存在江某這裏,若有一日陳公子需要,隨時可找江某要去。如何?”

陳孟生聽了,心知江默東是恪守古風的人物,也隻能如此答應,況且若是一日白師兄需要原物,再向江默東取回也不算麻煩。

江默東收下龜甲,仔細收好過後,便帶著江曦然等一眾人向陳孟生和胖子告別。江曦然騎在馬上,眼底似乎還是有一些不甘,見陳孟生看向自己,竟是氣得扭過頭先騎馬跑了。江默東無奈地和陳孟生他們道了聲別,便騎馬追了上去。

看著千餘騎褐衣軍浩浩蕩蕩地離開,胖子不禁低聲嚷了一聲:“總算走了……”

陳孟生望著前麵那一騎快要看不見了的身影,嘴角不禁牽起一縷若有若無的微笑。

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則五鼎烹耳。

此言語出前朝一位權臣,這位權臣少年時心懷壯誌,常言此類言語。然而縱觀其人一生,確實不負其年少誌向。此人生前官拜宰執,把持內外朝政長達十數年,民間謂之“立皇帝”。後由於家中人犯下僭越禮製的大罪,被皇帝以株連之名車裂而亡。

五鼎為士大夫之禮,以此人生前權傾朝野之強勢,妄論五鼎之食,即便他私用天子八佾之禮,也沒有人敢出來指責。此人雖不因五鼎烹煮而死,然而車裂之刑較之鼎烹之法尤為殘酷。況且此人身亡後,遭受千古唾罵,古來士子儒生皆道此人為“鼎烹之狗”,“千古罪人”。如此千古受唾,也幾近於置於鼎中烹食之苦了。

然而靖朝朝堂上卻發生過一件與此言有關的笑事,此事說來還是十幾年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