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靖京之內兵儒兩家紛爭最為激烈,將相難和,文武之道相互攻訐,鬧得整個靖京城裏烏煙瘴氣,靖昭帝都為此傷透了腦筋。那時靖昭帝連年征戰,文官紛紛要求止戰休養,要與周邊諸國以和為貴,公睦繁榮局麵。而兵家將帥則以連年戰事屢克強敵,未逢一敗為由,反駁文官阻礙大靖開疆拓土。
就在兵儒兩家情況最為一觸即發之際,北荒又有一位將軍建得奇功,擊退了北荒諸國的聯軍,按例應當以軍功伯升軍功侯爵位。然而當時翰林院的大學士們定爵號之時,竟然因為不忿兵家屢建奇功,定了個“五鼎侯”的爵號給那位新晉侯爺。此名定下在天下掀起軒然大波,幾乎就要引發兵儒兩家內亂之時,沒想到那位侯爺竟然淡然接下了這五鼎侯的名號,化解了這一觸即發的緊張局麵。
然而這位五鼎侯,從此在兵儒兩家皆不討歡喜。
兵家責難他敗壞軍伍士氣,儒家則嘲笑他是鼎烹狗。隻有靖昭帝似乎為了讚賞他忍辱化解危機的行為,封了他這個外姓平民侯在王畿之外擁有一座封城,改名喚作鼎城。
這個鼎城就封在江州,並且就在雲夢澤邊上。
五鼎侯雖然因為昔年之事名聲不佳,但他這封地鼎城卻建得頗好。不知是借了雲夢大澤的氣運,還是因為這位五鼎侯有獨到的治理本事,總之這鼎城在雲夢澤邊上是一個享譽極盛的內湖商埠。城內車馬船隻川流不息,貨物暢流,經濟極其繁榮,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古韻流香的煙波樓裏,一隻小巧的玉杯在檀木桌上輕輕敲了敲。
陳孟生望著窗外江麵上來來往往的船隻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了出來。
“陳兄弟心裏有事?”陳孟生在眺望江景,杜胖子則在看著眼前這位相處了不少日子的書生。
陳孟生聽了愣了一下,繼而轉回過頭笑道;“讓杜兄見笑了,隻是些許感受罷了。”
“反正閑來無事,陳兄弟不妨說來聽聽,打發打發時光。”杜胖子拿手指掰著玉質的杯壁道。
“陳某隻是在想,這鼎城的繁盛會不會很快淹沒在戰爭中?現在天下時局未明,這最後一刻的安寧對於我等顯得如此難得。若是戰亂一起,我等又該何去何從?”陳孟生長長地歎了口氣。
“陳兄弟你說的倒是不太像子軒先生門下的風格,”胖子笑道,“子軒先生雖是儒門先達,卻素有俠義之氣,應是不懼這等亂世的吧?”
“先生他雖有儒俠之名,但終究也是讀書人,”陳孟生歎了口氣,“先生雖然做下許多外人盛讚之事,但先生常言他也隻是將書中聖人之言付諸言行罷了。所謂當仁不讓,君子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況且先生常道,天下分分合合,將相王侯得利,平民百姓受苦,寧叫他一人受苦,也不願天下人受苦。所以先生隻是守仁之俠罷了。”
胖子聽了這話,心裏不禁對這位“儒俠”肅然起敬。
“先生知道了此時天下將亂,或許心裏也會不好受吧。”陳孟生又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陳兄弟也不用太過糾結這天下局勢,這事情也不是我等能左右的。”胖子勸慰道。
“陳兄弟可知我為何拉著你到這鼎城來?”
“這個……”陳孟生沉吟片刻道,“莫不是和那位五鼎侯有關?”
胖子拊掌笑道:“陳兄弟果然厲害,不知陳兄弟怎樣看待這位五鼎侯?”
“此人陳某實在不甚了解,隻是聽先生說過,天下梟雄有此人位置。”陳孟生思索道。
胖子點點頭道:“不錯,子軒先生點評得有道理。其實我也是聽我爺爺說的,他老人家一手打下我杜家的家業,也有一番道理。
“想當初翰林儒士明擺著羞辱兵家,其實到了那個地步,不論是誰都不可能忍得了,但是這位五鼎侯卻忍了下來。這說明此人要麼是白癡,要麼城府極深,胸懷百萬兵,不因一時榮辱喜怒,不顯山不露水。可是能擊退北荒聯軍的大將絕不可能是白癡,所以這個五鼎侯根本不是世人想的那樣簡單。
“再者,此人按理說是行伍出身,不可能精通商賈之道。這鼎城昔日隻是一座小城,根本沒有今日的繁盛,能有這副氣象,離不開這位五鼎侯的雄才大略。其實他會不會商賈之道並不是重點,他當年卸下兵權來到此地,招攬人才,善待商賈,使得人盡其才,貨暢其流。而且儒生那般詆毀他名譽,他仍不惜屈尊招攬有識之士,這般胸懷便令人欽佩。
“所以我誠邀陳兄弟來此,一來,此地日後想來可免戰亂;二來,我等也可以拜入那位門下一展平生抱負。”
胖子言語誠懇,不禁令陳孟生動容。
陳孟生思索了一會,開口道:“拜入五鼎侯門下之事先不提,陳某想先問杜兄一個問題。還請杜兄如實回答陳某。即便杜兄不說,想來陳某也能從別處打聽到……
“敢問杜兄……靖京究竟是因何緣故因何人被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