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最恐怖的?不是死亡,而是孤寂。
什麼環境最容易讓人覺得孤寂?黑暗的環境中。
江默東經曆了太多事情,他懂得這些簡單的道理。所以當這兩件事情被他在同一時間遇見,他感覺整個世界仿佛都昏暗了。
這倒不是堂堂褐衣軍統領性格脆弱,一方麵,他剛剛從昏迷中醒來,渾身乏力難耐;另一方麵,洞內可不止他一個人,這裏還有幾個為了救他而下來的人,若是讓他們因為自己遭了這等禍事,恐怕會令自己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君子不失仁義於人。
這與君子不失信於人是一個道理。
江默東雖然是褐衣軍的統領,但他終究是昔日江南儒門江家的後人。儒門豪族向來最在意君子之道,江默東也是自幼恪守君子之道的江家族人,對於他人下來救自己的仁義之舉,他不願有負於他們。
但是麵對這種情況,他也沒有沒了辦法。
真是無奈啊……
陰冷孤寂的黑暗裏,江默東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遇到了事情卻什麼辦法都想不到。沒有人看得到江默東臉上的苦笑,這些年行走江湖,一番番事情讓他對自己堅信了幾十年的仁義禮智信產生了一絲動搖。
凡事都太現實,可從小受著都是禮儀道德的教化。克己複禮究竟是聖道,還是不合時勢的陳舊道理,江默東真的說不清楚。
江湖不講溫良恭謙讓,天地也沒有仁義道德。生命說沒就沒了,他們現在是生死難料,可一日之間又有多少人尚且來不及麵對生死便已沒了。
如今麵對生死,又是仁義之心在作祟,即便死了也難以心安。倘若他是徹頭徹尾的無義之人,他就不用為這些所累。遇到的事情越多,他便越覺得心累。
君子之道,真的對嗎?
就在江默東心緒萬千的時候,他身前的陳孟生卻低著頭沉思另一件事:剛剛洞底的爆炸般的巨響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洞底確實有地氣,可是哪裏來的火源呢?難道是之前江默東他們帶下去的那隻火把並沒有熄滅,又引燃了地底的地氣的緣故?不過之前他已經檢查過了那隻火把,應該是沒有還在隱燃的部分了,要不然剛剛他們在洞底得時候怎麼沒有爆炸呢?
再者之前江默東他們被炸傷的時候,爆炸聲並沒有傳得這麼深遠,震到連洞口都塌陷了。究竟是什麼緣故導致這麼大的動靜,陳孟生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好像自己忽略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是無論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就好似有一層濃濃的迷霧遮蓋在心底。
借著手裏麵裏幽幽的熒光,陳孟生抬頭眯著眼望了望洞口的狀況,他心裏倒不像江默東那麼焦急,洞外就守著褐衣軍,這麼大的動靜想必早已驚動了他們,這裏離洞口也不遠了,相信不需要過太久他們就能被救出去。
不過還是要做一些準備。
陳孟生從身邊拾起兩塊石頭,交給最前麵兩個人,交代了幾聲,就聽見洞內響起一陣陣“乓乓乓”的敲擊聲。
一聲聲規律的敲擊將陷入沉思的江默東驚醒,剛開始的時候他有些茫然,繼而思索了片刻,向著陳孟生開口問道:“陳公子,你這……莫不是在用敲擊聲吸引洞外駐軍?”
“不錯,”陳孟生笑笑道,“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找到我們了。”
聽到陳孟生這麼說,江默東心裏也放鬆了許多,至少,不會有那麼大的心理負擔了。
果然沒過多久,外麵的褐衣軍在開掘通道的時候聽到了這一聲聲敲擊聲,立時確定了他們的位置,很快就將他們從洞內救了出來。
山裏的涼風吹拂過樹梢,胖子臃腫的身子輕輕抖了抖。
“我說陳兄弟,你看了這麼久看出什麼名堂了沒?”
“這上麵刻著的應該是上古時候的蝌蚪玄文,”陳孟生仔細把玩著手中的龜甲,手指輕輕摩搓著上麵米粒大小的神秘刻痕,“我現在還不認識,不過我有位師兄,專研古文一道,或許他能識得。”
“陳兄弟,子軒先生門下到底有幾位高才?”
“家師總共收了三位弟子,我排在最末。我大師兄徐太微,專研天象星宿之道。大師兄仰麵觀星便能推斷天下大事,低首望野便能知曉風雨之事。家師曾言大師兄之才,在天象一道已超越他老人家了。二師兄白墨銘,專研古文碑銘之道,兼修縱橫捭闔舌辯之術,可識上古諸文,可縱橫舌辯於西疆諸勢力之間。
“至於陳某,則是在家師門下研習天下地勢水利,對風水地質之學有所了解。還有兼修家師的一些雜學,諸如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這些旁門學術。”
陳孟生一邊摸索著龜甲,一邊和胖子說著。
就在這時,江默東從一旁走了過來,之前的虛弱已經好多了,眉間神采也恢複了不少。
“陳公子,江某的事情已經忙完了,要先行一步了,此番多謝陳公子搭救江某了。”
“江先生客氣了,陳某所做不足為道。“陳孟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