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維九月,便是京中十六衛比鬥的時節。
唐時尚武,這種風氣自周朝以後也未曾低迷下來,甚至因為這些年的戰亂紛爭,而愈加為人所重視了。
京中十六衛可以算得上最要命的利器,因為所出的位置,他們向外可以抵擋外患擒賊,向內卻可以發動宮變亂政。
也正是因為如此,能進十六衛的人都需要軍部好一番的考察,從家世到品行,事無巨細,都要細細審核一番。
衛中多是與皇家沾親帶故的子弟,以及軍方各府士官的後人。他們大多是弱冠之年,又被這尚武的風氣一催,多少有些好勇鬥狠的態勢。
對此,雖說各個衛所都有明文規定,但仍舊止不住這幫少年時不時的挑釁爭風。在京中待得時間久了,每隔上三五日總能聽到些有關這些少年的風聲,不是今天在酒樓裏誰揍了誰一頓,就是明天在青樓裏誰砍了誰一刀。
每次提到他們,神都的百姓都會忍不住搖搖頭,歎一句“誰都管不了的遊俠兒”。
對於“遊俠兒”這個稱號,少年們自然是喜歡的。那種任俠使氣之風,一諾千金之意,正是他們這些滿骨子熱血豪情的少年們追求的東西。
好在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些個遊俠兒倒不會給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擾,便隻做故事一笑而過罷了。
倒是洛陽城的府尹之類的官員對他們最是頭痛,這一個個的三天兩頭的鬧一會事兒,而且一個個身後又有著那麼大的靠山,想要處理起案件來可謂是難上加難。所以涉及到他們身上的很多事,京中的官員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到實在躲不過去了,在拿到大堂上來和稀泥。
所以說,京中府尹大人最厲害的不是別的,就是當一個難得糊塗的和事老。可以說,如今這位府尹大人和稀泥的本事絕對分屬世間一流,但坐在這個位置上,他仍舊是天天膽戰心驚,如履薄冰著。
人家說“三代作惡,附郭京城”,府尹大人經常是擦著頭皮上的冷汗,心想自己上幾輩子,真真不知是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惡事。
少年人正是精力十足的時候,即便是今日跟人打架斷了骨頭,明天聽到有架可打,也會不顧疼痛的從床榻上蹦起來。
十六衛的各個統帥也明白這樣的道理,所以他們在幾經商量之後,終於互相敲定了一個主意:既然非打不可,那就正大光明的打好了!
於是到了每年接近重陽的日子,十六衛的少年們全都磨刀擦槍的躍躍欲試著,準備在擂台上好生比劃一番,又或是好好出出以往針對某個人的惡氣。
昨日是十六衛比試的頭一天,軍方的一些將軍講了些言簡意賅的話,甚至連女皇陛下都著人送來了三柄寶劍,說是要送給十六衛第一人。
聽著“十六衛第一人”這樣煽動性的名號,正在爭勝年紀的少年們更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他們紛紛談論起那柄寶劍的來曆,又對著其他衛所的“仇人”們指指點點、分外眼紅著。
於是終於終於,這幫少年們的精力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合理揮灑的理由,軍方的各位將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京中的府尹大人也幾乎熱淚盈眶起來。
當然,即便是比試,也得有很好的方法來疏導,否則將這一群狼崽子似的少年們湊到一起,最終還不得演變成一出盛大的群架?
於是這比試也就定下來規程。
比試一共分為騎射、馬下與馬上三場。騎射之事顧名思義,至於馬上和馬下,說白了就是徒步打鬥與騎馬作戰的區別,至於雙方用什麼兵器,是沒有什麼限製的。
每個衛所可以出九人參加比試,每項三人,不得重複,這自然也是為了比試的公平性考慮。
各場比試昨日就已經開始,但因為是初試,不免有些小打小鬧的意思。
真正的高手們全都簡簡單單的應付而過,靜靜的養著心神,準備應付之後的苦戰。
“要是沒有個狗屁規矩,三哥最起碼能拿兩個第一回來。要是那樣的話,豈不是三柄寶劍,三哥獨得其二?那咱們左金吾得多風光啊!”左金吾的周全百無聊賴的打著誑語。他跟李隆基的關係很不錯,甚至有些隱隱崇拜的感情,幾乎事事都以李隆基馬首是瞻的。
“就知道亂嚼舌頭根子,你三哥我要是有那能耐,現在還能在京裏呆著?怕是早就被將軍們哭著喊著,要去前線作戰了!”李隆基伸手一拍周全的後腦勺,發了個白眼。
“呀,三哥,你什麼時候來的?”周全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看著剛剛下馬的李隆基笑道:“我這說的不是實話嘛!什麼年歲啊,大實話都不讓人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