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唐瑛道:“老身久靜思動,耐不住蜀地清閑哀苦。又正好你遲遲不歸,所幸出來尋你,也散散心。”孤芳竹問道:“找我做甚?家中人才濟濟,仆童無數,多我不多,少我不少。”唐瑛道:“老身亦奉家主之命行事而已。”孤芳竹道:“究竟何事?不說我可走了。”
唐瑛無奈笑道:“果然奈不住你,也罷,老身告訴你便是。此事本來機密,此處外人尤多,本不可說;然如今四禦之內俱已知曉,說來也無妨。隻因前些時日,有傳言說紫泉劍便要出世,我們唐家自然不會放過。管它真假,反正不容有失就是了。所以呢,家主命你回去,好萬無一失。”
孤芳竹聽得一怔,吼著:“又是紫泉劍!就為了一段莫名的三尺之鐵,天下就一定要這樣打打殺殺麼?全天下都是笨蛋!一把劍而已,得了又怎樣?難不成竟忽然有了神功?當年楊傲得了紫泉劍,王先也得了,最後怎樣?還不是全死了?那姓商的又怎樣?還不是被娘一劍砍了。紫泉紫泉,先害死了爹爹,又害死了娘親,它便是全天下第一的邪劍,我要它做甚!”
又道:“姑媽不必多言,我不會回去。我自有武功,天下鮮遇敵手,拿它無用,恕不遠送。”聞言,唐瑛似乎已有預料,不怒反笑道:“這可由不得你,去也好,不去也罷,總歸紫泉出世之日,你須得到場。”孤芳竹冷曰:“若是不到呢?”唐瑛笑道:“你不會不到。其一,唐家生你養你,不至於知恩不報;二嗬,妹夫與表妹皆因紫泉而亡,這把劍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家主隻是要拿得劍而已,至於之後,毀不毀了它,全憑你心意。老身話已至此,你自己好生考慮罷。”
又道:“今日不巧得很,我唐家家事被這些個外人瞧見了,我的乖侄女,你說該如何呢?”孤芳竹秀眉一挑,道:“你敢!”唐瑛笑道:“試試便知。”
蒲未兆聽得明白,知道唐瑛不是好貨,亟要動手。他本心無所懼,於是按住劍柄,罵她你待作何。剛說完兩個字,隻覺眼前一道白亮,心下大賅,連忙用劍來擋。聽得叮一聲,劍柄震得他手掌發麻。再看時,長劍已生裂紋。唐瑛笑道:“這是第一下,算是見麵禮,第二下可要帶一條命走才是。”
言訖,手指攢動,又一道白閃射向蒲未兆。隻見孤芳竹修眉一抑,腳尖點地一踏,身形已是換到蒲未兆前麵。右手依然持劍,左手輕輕一探,伸出二三兩指,便這麼一夾,就夾住一根銀針。唐瑛道:“可是厲害。乖侄女,別忘了唐家是憑什麼著稱。”孤芳竹隻是不屑道:“自娘親離去,你們拿我日日試藥,早已百毒不侵。”
將銀針望地一擲,冷道:“這是第一下,第二下夾住的就是你的命。”聽罷,唐瑛大笑:“乖侄女,可是會得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道理嗬。盡管來便是,老身倒想試試,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針快?真是可笑,身為唐家之人,竟淪落得要和莽夫一般,憑一段爛鐵?”
孤芳竹卻道:“我自姓孤。”言訖,提劍前衝,呼吸間已抵攏唐瑛的脖子,好快的孤芳竹!卻聽唐瑛笑道:“乖侄女不急。你揮劍的一霎,老身足矣打出七八針,可要試試?”說完抬手就是一著,指向商洛洛。孤芳竹一驚,連忙回身,腳尖一點已到她眼前,伸手一撚,輒止了銀針。
正此時,唐瑛又打出三招,分別向蒲、徐、司馬三人而去。孤芳竹掐了遠近路程,斜身再地上踏著,先到蒲未兆身邊一腳,後又到徐德言跟前揮劍,兩處暗青子均遭拔除。待至司馬雲時,隻見司馬雲一個側頭,青鋒一頂,銀針早就兩斷。
一口氣還未送出,唐瑛又連出十餘招。孤芳竹眼看不能救,隻聽得一人道:“阿彌陀佛,得饒人處且饒人。”隨著聲音而來的,是漫天霜葉,錚錚截住亮青。而後才有一個和尚從坡下上來,手裏提一根鐵杖,口中念道:“女施主也忒不手忍了,和尚實在看不得。”
唐瑛笑道:“原來是個禿驢。怎的,你也來躺這攤渾水?”不等和尚說話,商洛洛先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你這大嬸好不講理也就算了,怎敢對大師傅如此無禮?南國人人好佛,你怎麼敢辱罵大師傅?”唐瑛笑道:“哪個說老身是南國的?”
商洛洛啞口無言。那和尚道:“人說唐家之人心腸迥毒,手段狠辣,誠非虛言也。”
又道:“若論用毒,天下首推散魂殿。彼雖然聲名狼藉,卻也教條井然,中間亦出過許多令江湖敬重之人。也出過令江湖不屑之人。四十餘年之前,一名長老因行事乖厲,濫殺無辜,拂惱了影殺組。當時殿主曾替他出麵求情,卻料他竟趁機殺了殿主,欲要奪權。終究被散魂殿及影殺組趕出南國,舉族遷往西蜀,天下共輕之。這位女施主,你說是也不是?”
唐瑛聽罷大笑:“和尚好記性。”又對孤芳竹道:“乖侄女,你也聽見了。便是當年遷徙之時,你那一支路遇了所謂的俠義之士,除了你娘,死了個幹幹淨淨。這天下間,哪個不是你的大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