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秋看向她,眸光閃閃爍爍,那神情,竟讓慕容顏覺出幾分奸詐的味道。對,就是奸詐,活脫脫一隻打著壞主意的老狐狸。
隻聽那隻老狐狸說:“鳳棲年天後生雙胞兩位太子,弟珺尚,悲天憫人,以資質論。本該執掌天府,可他被魔女所迷神滅。兄珺燁,命定執掌地府。現今冥王,便是當日珺燁神君。”
“哦,冥王叫珺燁。”慕容顏應了聲,手上加快了搖槳的速度。地獄見聞雖然有趣,可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對於一個驅鬼者來說,平日偶爾同鬼差打打交道已是凶險萬分,冥王是何等尊神,一麵也別見最好,更別提同冥王做對。
白知秋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然後低頭,輕輕吻了下懷中人的額頭:“當年我有一至交好友璩鳯送了我一份大禮,雖然她不安好心,如今看來我倒要謝謝她。不是她搗亂,我也不會有霖霖。我不喜歡欠人情,所以我想也送她一份大禮。我體諒她一個人孤獨輪回萬世實在寂寞,若有一尊墮情之神陪著便不一樣了。你說是吧,璩鳯。”說到這,他又抬起頭用那副老狐狸一樣的眼神盯著她,“不對,你叫什麼來著,慕容……顏……”
慕容顏楞了愣,琢磨了半天,委實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得埋頭搖槳。
還好白知秋沒再說什麼,饒了她一個耳根清淨。
跟著窮乃姆冰神微弱的藍光,慕容顏認真地搖著槳,很快紙船就遠離了水中的石山。少了石山上瑩黃的燈光照明,四周很快變得一片漆黑,肉眼根本什麼都看不到,伸手不見五指。要不是看白知秋胸有成竹的模樣,慕容顏絕不敢往前劃。
船下滾燙的湖水依舊沒有半點流動的跡象,隻是越往前走湖水的溫度越低。漸漸的有幾股冷風從四麵八方刮了過來,針般刺骨。不時有一些藍綠色磷火在遠處忽明忽暗地閃爍,仿佛一雙雙獸眼正靜靜地窺視著這艘小船。
“劃快點。”突然,坐在船尾的白知秋命令道。
慕容顏答:“看不清路,快不了。”
白知秋笑了起來:“何必看清道路,地獄之景不看反而要好些。你看不見他們,他們就看不見你。”說到這頓了一下,“等等,人最怕刺激。璩鳯,你受驚的模樣,必定極有意思。叮她。”最後兩個字是對窮乃姆神冰下的指令。
聽到命令那隻藍色小蟲立刻轉變方向朝慕容顏撲來。沒有多思考,隻是憑陰陽師自保的直覺,慕容顏拔下腰間紅繩編製的打鬼鞭猛地一甩,鞭子兀地伸長數米,幹淨利落地將那小蟲擊成兩半。可沒等她向白知秋發難,那碎裂的兩半小蟲閃了閃,膨脹成了兩隻完整的蟲子,再次朝她襲來。她手一動再次揮鞭,飛快將兩隻蟲子劈碎,可四隻蟲子碎片眨眼變成了四隻完整的蟲子……
四變八,八變十六……
心裏頭清楚這蟲子不是善類,慕容顏不斷揮鞭,把能使出來的速度全使出來了。但蟲子根本消滅不了,反而越打越多,直到幽藍的點點光芒將整艘小船團團包圍,照亮了周邊一大片水域,白知秋才低笑一聲:“行了。”
蟲子們聽令,一瞬間全停止攻擊,安靜了下來。
慕容顏一聲不吭,返身就用盡全力朝白知秋揮了一鞭。
白知秋頭一偏,用兩個指頭輕輕將打鬼鞭夾住,笑吟吟的精致臉被幽藍的蟲光映得冷冷的,恍若冷血惡魔:“現在能看清路了,還請慕容小姐你用心劃船。”
慕容顏正想把打鬼鞭抽回來,忽然數道此起彼伏的喘氣聲,直鑽入她的雙耳。循聲抬頭向上一看,頭皮不由發麻。
船不知何時已駛入了一口曲折的水洞中,洞頂是嶙峋怪異的鍾乳石,鍾乳石上掛著密密麻麻的人。全是被各式各樣繩子吊著脖子的人,各種時代的裝扮,各種膚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臉色發紫,吐著舌頭。用充滿了血絲,快要從眼眶裏瞪出來的眼珠,直直地盯著小船。僵硬的身體和手腳費勁地扭動著,嘴巴裏發著撕裂般的喘氣聲,放佛想跳下來抓人似的。有的人由於脖子上的繩索太長,垂到了離水麵不到一米的地方,張牙舞爪像隻晃悠悠的蜘蛛。
《幽冥記》上記載,凡間上吊自盡的鬼魂不被天地所容,到了陰間便被吊在地獄縫隙,反複體驗自盡時所經曆的痛苦。看這光景,這山洞就是懲罰上吊者的地獄縫隙。
人魂一旦在地獄縫隙中迷失,後果絕不會隻是回不到陽間那麼簡單。世上恐怕也隻有白知秋敢走這條路,為救妹妹這人都瘋透了。沒空和白知秋爭執,慕容顏收回打鬼鞭,拿起船槳爭分奪秒地的劃。
就在這時,頭頂一具吊死鬼掙脫脖子上的繩索,直直地墜向船頭。積年老吊鬼是最難對付的厲鬼之一,慕容顏心髒砰砰跳成了一個點兒。但還沒等她出手,那具吊死鬼撞上了一隻窮乃姆神冰,眨眼之間全身結滿了一層冰霜,隨後碎成了無數小冰塊紛紛揚揚往下墜。
想不到那藍色的小蟲那麼恐怖,連鬼魂也能瞬間凍得粉碎,想起剛才那群蟲子對自己的攻擊,本就因為沾了劈頭蓋臉冰塊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皮膚此刻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直氣得慕容顏在心底罵了白知秋一萬遍“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