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萇病)夢苻堅將天官使者、鬼兵數百,突入營中,萇懼走後宮,宮人迎萇刺鬼,誤中萇陰。鬼相謂曰:“正中死處。”拔矛出血石餘。寤而驚悸,遂患陰腫,醫刺之,出血如夢(狂言而死)。
——《晉書·姚萇載記》
入選理由:可惜了一代苻堅大帝
這是曆史上極其令人扼腕的一幕:
385年七月,陰風慘慘,草木嗚咽。新平的一個別室。
昏暗搖曳的燭光下,一個羌族貴族大頭目在一夥武士的簇擁下半拉著手中的大刀,惡狠狠地對著一個身著黃袍的人吼道:“姚萇我已受天命,苻堅你快把玉璽交出來!”在亂哄哄的叫罵和肆無忌憚的威脅聲中,那個被稱作苻堅的前秦皇帝,眼含無窮的怒火,心懷不盡的悲憤,帶著極度藐視的眼光說:“小羌竟然敢強逼天子,我豈會把傳國玉璽交給你!圖讖諱書的符命,有什麼依據?五胡的次序裏,沒有你們小羌的名字!違天不祥,你們的日子不長了!玉璽我早就送到晉國去了,你就死了心吧!”說罷,仰頭發出了長長的悲憤大笑。姚萇無奈,隻得恨恨地離開。
過了一會兒,有個叫尹緯的人進來,傳達姚萇之命,勸說苻堅學習堯舜禪位,以保生命無虞。苻堅瞋目大罵:“禪位接替帝位是聖賢的事,姚萇隻不過是我的叛賊而已,怎麼能和古人相比!”苻堅大罵不已,隻求速死,等在門外的姚萇惱羞成怒,下令:“把他送到佛寺裏絞死他!”
於是,曾經廣受敬重的一代大帝苻堅奄然歸天。
如果說曆史上誰以實際行動詮釋了“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那麼苻堅大帝和姚萇是最恰如其分的,苻堅不僅在刑場上救下了姚萇的小命和還給予了他無比的信任,但姚萇卻反過來給予了苻堅最無恥的叛變和縊殺、甚至開棺鞭屍的“豐厚”回報。這也許就是以寬仁聞名的苻堅為什麼在夢裏也不饒恕恩將仇報的姚萇的緣故。
苻堅奪位
苻堅是前秦世宗符健小弟苻雄之子。據說其母苟氏一天遊漳水,在西門豹祠祈子,夜夢與神交合,因而有孕,十二月之後生苻堅,出生時背有赤文“草付臣又土王鹹陽”(合即為“苻堅王鹹陽”)。此外,苻堅還和劉備一樣臂垂過膝。
苻堅從小就受到身為氐族部落盟主的爺爺苻洪的寵愛。苻洪於350年自稱三秦王,因為讖文有“草付應王”,又其孫苻堅背有“草付”字的原因,就將原來的蒲姓改為苻姓,同年三月苻洪被軍師將軍麻秋毒死,就由第三子苻健(因母親薑氏夢大羆而生)嗣位並稱帝,國號為(前)秦。五年後苻健病死,由第三子苻生,一個變態的“獨眼龍”即位。
之所以苻健會立這個連其爺爺都十分討厭的殘暴兒子,是因為苻健認為苻生和“三羊五眼”的讖言相應。不料苻生即位後十分荒唐無道,又因自己是瞎了一隻眼而心理變態。苻生隻要聽見“不足”、“不具”、“少”、“無”、“缺”、“殘”之類的詞就會殺人無數;但如果左右拍馬屁說他聖明宰世,他又會說:“媚於我也。”殺!假如有人說刑罰稍微有過,他又說:“汝謗我也。”亦殺!就這樣搞得人心惶惶。
苻生曾經做了一個“夢大魚食蒲”的奇夢(《晉書·苻生載記》),又長安有謠:“東海大魚化為龍,男便為王女為公。問在何所洛門東。”東海是苻堅封地,他時任龍驤將軍,府第在洛門之東。苻生不知是指苻堅,而以謠、夢之故,誅殺了太師、錄尚書事魚遵及其七子、十孫。
苻生對其他同宗兄弟很猜忌,必欲除之而後快。一天夜裏,苻生對侍婢說:“阿法兄弟亦不可信,明當除之。”也是在這夜,苻堅的庶兄清河王苻法做了一個奇夢,夢見神告之曰:“旦將禍集汝門,惟先覺者可以免之”。苻法嚇醒後心有餘悸,正好苻生的這個侍婢來告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苻法就和其弟苻堅率壯士活捉了飲酒數鬥還在夢周公的苻生,先是廢為越王,不久就殺了這個年僅二十三歲卻作惡多端的苻生。
苻堅欲立其兄苻法,苻法卻認為自己是庶出而不敢當,於是苻堅被擁立為帝,從此開辟了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一代仁君
說到為人仁厚、謙虛納諫、多才多藝,苻堅頗有後世李世民之風,堪稱一代人君。
苻堅稱帝前是龍驤將軍。當初苻健入關時“夢天神遣使者朱衣赤冠,命拜(苻)堅為龍驤將軍”(《晉書》),於是翌日就在曲沃築壇拜官。苻健哭著對他說:“你爺爺昔受此將軍號,今天你再為神明所命,可不勉之!”誰知,後來苻堅成也龍驤,敗也龍驤。
苻堅有統一天下的大誌,廣結英豪,太原薛讚、略陽權翼見而驚歎:“非常人也!”王猛、呂婆樓、強汪、梁平老等並有王佐之才,為其羽翼,苻堅手下一時英雄雲集。
苻堅即位後,決心開創清明的政治局麵。他廣建學校,整頓吏治,懲處不法豪強,撇棄奢華,平息內亂,實行與民休養生息的政策。
苻堅還摒棄民族偏見,任用許多有才之士,其中寒門出身的王猛是苻堅最重要的謀士,苻堅比之為管仲、諸葛亮。王猛權傾內外,苻堅卻對他無比寵信,懲處了不少譖毀他的國戚舊臣。有一次,位居特進的樊世因有大勳於前秦,負氣倨傲,當眾侮辱王猛:“君無汗馬之勞,何敢專管大任?不是我來耕種而君白吃嗎?!”王猛卻說:“我還要讓你當宰夫,豈止耕稼而已。”樊世大怒:“我要懸你的狗頭於長安城門,不這樣我就不處於世上。”苻堅得知,大怒說:“必須殺此老氐,然後百僚可整。”苻堅就借機斬樊世於西廄。自此公卿以下無不憚王猛。
王猛也沒辜負苻堅的信任,宰政公平,提拔賢才, “於是兵強國富,垂及升平,猛之力也。”苻堅曾經對太子苻宏、長樂公苻丕等說:“汝事王公,如事我也。”
苻堅在位前期,開門納諫,連伶人都可以在他出獵時拉住馬韁勸諫他不再打獵,堪稱一代明君。在苻堅君臣通力合作、勵精圖治下,前秦蒸蒸日上,成為亂世的一片綠洲,達到了“路不拾遺,風化大行”的高度,連路人都可以在路上的驛站得到供給。
在武功上苻堅也一樣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此時的前秦達到全盛,東到大海,西並龜茲,南至襄陽,北極大漠,許多小國聞風進貢。疆域比三國時魏、蜀的合計還大,《晉書》稱“平燕定蜀,擒代吞涼,跨三分之二,居九州之七”,到了這一地步,即使平庸如晉武帝都想要滅吳,何況是頗有雄才大略的苻堅呢?一場好戲似乎就在後頭。
苻堅為人寬厚,即使是對待敵國的降者,如前燕宗室將軍幕容垂、羌帥貴族姚萇、東晉的朱序以及前燕末代皇帝慕容暐等,都是用人不疑;甚至連背叛自己的人也往往不殺,以示寬宏恩德,如有個匈奴左賢王劉衛辰先投奔苻堅,後來又反叛被活捉,苻堅不但沒有殺他,依然封為夏陽公以統其眾,後來其子赫連勃勃成為夏的開國帝王。
苻堅的胸懷是極大的,他曾經說:“黎元應撫,夷狄應和,方將混六合以一家,同有形於赤子。”他這個願望是極其良好的,這種四海歸一的思想,不僅在當時是僅有的,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紀,也是充滿著人性的光輝!曆史並不會因為他的失敗而抹殺他的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