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到達羅中鎮,是新建立的一個鎮,這裏有鉀肥廠,有加油站,隻供應93號汽油,有3個蒙古包可以住宿,當然沒有什麼像樣的條件,蒙古包邊還有一個軍用帳篷上寫著美容美發,裏麵據說有個妖豔的女人。一座不大的磚房上書創業酒店,這裏是酒店老板自己的住房和廚房,3個蒙古包就是酒店的客房。在酒店的廚房裏看到鉀鹽結晶體,很好看,像白色的珊瑚。
燈火昏黃的帳篷裏,大家再次消耗帶來的物資,自己做飯,配合旅館給炒的一些素菜,喝著帶來的啤酒,大家吃得也很高興,大切們總是抱怨帶來的物資太多,足夠在羅布荒原裏待上個把月了,的確,連煤氣罐,桶裝純淨水,新鮮雞蛋都帶來了,其他方便食品就更不用說了。而且每輛車都帶了過量的水和水果,來前總是怕在沙漠戈壁裏渴死,現在看來絕對不會了。
毫無懸念的羅布泊穿越似乎已經完成了一半、老河,老牧的車都出現了一些不適和隱患,他們和向導老孫、四五聚在燈下喝酒聊天,老河、老牧似乎對去湖心和樓蘭沒有任何興趣,而大切們則非常明確地希望尋求更高的穿越難度並對樓蘭古城充滿幻想,我也不甘於僅僅沿著送油的土路穿過羅布泊而連真正的湖心都不到達,我想做到一些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可僅僅到達羅中似乎不能滿足我的願望;至於樓蘭古城,過去也曾經是我向往到達的地方,但是,經過了這麼多的遊曆和閱讀了無數關於樓蘭及羅布泊的文章和書籍之後,是否到達樓蘭已經不再是我的目的了。對:於二我等普通人來說,那裏是個浪漫幻想的根源,真正到達那裏隻能夠讓夢幻徹底破滅,至於考古方麵的價值,對:於我等普通人來說更是毫無意義的,我更傾向於不去,讓學者們去研究吧,越少人去,就越減少了對古城的破壞,人類的活動已經讓這樣巨大的一個羅布泊幹涸,馳騁了100多公裏,不過是湖的一半而已,難道這還不足以讓我們警醒嗎?然而,老河、老牧他們如果離開,隻剩我一個小切,沒有太多的經驗,能夠跟得上3輛v8大切的計劃嗎?畢竟,去湖心的路還沒能確定,向導老孫也不知道,但我們都想試一試。
沒有人討論明天的行程,但是每個人心裏都有著鮮活的想法,平靜和昏暗的燈下,浮動著難以察覺的思緒的暗流,夜空中群星璀璨,銀河橫亙天空,稍縱即逝的流星不會等待願望的許下,機會就是這樣,你必須時刻迎接準備她的來臨。
羅中鎮行政上屬於若羌縣,鎮政府是3個集裝箱做成的鐵皮房子,旁邊有個衛星天線,據說政府官員隻有五六人,都回若羌休假去了。遠遠的,有一個刷著紅色防鏽漆的鐵房子,那是公共廁所,挺幹淨的,還有很大的堿場廠房和一兩排工作人員住的房子,雖然很簡陋,這一切也好得超乎了我們的想像,這裏不再是荒無人煙的死亡之海,和塔克拉瑪幹一樣,這裏已經被偉大的中國人民征服,社會的發展和技術的進步讓過去的困難變成了今天的成就,那個冒險成就英雄的時代早已一去不複返了。沒想到,我們原本做了過極其艱苦日子的心理準備,這樣就如同一個打在棉花包上的拳頭一樣,就此落空。
盡管如此,畢竟在羅布泊裏的條件比起在外麵要惡劣得多,水是外麵運進來的,地下一米多深就可以打出鹵水了,哪裏有能喝的水?!而且,沒有修車等配套的設施,進出羅中的路上也沒有任何可以補給的地方,路況也很差,如同去阿裏一樣,來這裏還是需要克服很多閑難。
早上老河和老牧檢查了車輛,決定不去湖心,直接去哈密,其餘的人打算試著找路去湖心,看著老牧、老河無言地收拾東西,整理車輛,準備出發,心裏不免失落,他們都沒有更多的話,我也找不到適合的話來,隻能在他們離去的時候叮囑他們小心駕駛,老河依然像大哥一樣叮嚀我小心,早點出去,老牧依然瞪大眼睛,一副勇往直前的倔強樣子,沒有太多的告別,他們就上路了,切大隊的兄弟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時刻,尊重別人的選擇,堅持自己的決定。
剩下的車裏,隻有我一輛小切了,在所有5輛車中,毫無疑問,我是最弱的,然而沒有人說一個字,我們上路了,3輛大切跑在前麵,後麵是我,四五斷後,兩天來的同行,四五已經和我形成一些默契,一方麵可能是因為他是我“揀”來的,另一方麵,可能是因為他單車獨行從新藏線下來,最清楚在惡劣的環境下,夥伴互助的重要。而3輛大切經過唐蕃古道的洗禮後,已經結成了如同三劍客一般的組合,他們仿佛懷著雄心壯誌,似乎也是想證明他們的強悍,一心想要做出超乎一般的事跡來。驪軒年輕有衝勁,往往衝在最前麵,是波多斯,“撒旦的秘書”機智而精明,是阿拉密,而老單則是老練的阿多斯。
去湖心的路是摸索出來的,從堿廠海一般的堿池邊勝利大逃亡後,我們駛上了鹽堿殼,一條不怎麼明顯的路模模糊糊地通向不知什麼地方,仿佛就是一條不歸路,盡頭就是天邊。其實,這條所謂的路不過是在雨後鹽堿殼變軟後,有越野車經過形成的車轍路而已。
惡劣的路徑就像是一排排橫在車輪前的刀片,車在翻起堅硬堿殼的鹽堿灘上隻能爬行,車速每小時5公裏,水溫在升高,車子全身都發出聲響,對小切車體的堅固性和其他性能的考驗十分嚴酷,曾經在不很久以前,就有一輛小切因為故障被迫丟在羅布泊中。大切們早就走遠了,四五和我都擔心這樣的路況繼續下去會對車有很大的損傷,他的車從阿裏下來後已經傷痕不少,而我的車,當然完全無法和3輛兩年內車齡的大切們相比,而前路茫茫,誰都不知道是否一條正路,商量之後,我們通知已經遠去的大切們,我們想選擇一條更長但是比較保險的路。
返回鹽田邊,我們試圖尋找鹽田工人指點的那條可行的近路,但是,在到達鹽渠盡頭後,才知道方向完全不對,隻好再次掉頭,四五的車出現了電瓶故障,幸虧我帶有高壓線,把他搭著之後,我們決定再次踏上那條不歸路。
四五和我結伴而行,3輛大切早就不知去向,隻有台子裏傳來他們斷續的聲音,茫茫荒原似乎沒有盡頭,四野一片單調的鹽堿灘,沒有半點變化。電台裏,隻有驪軒的聲音在時常告知我們轉彎岔路的位置,並且為我們做了標誌,中南海煙盒,紅牛易拉罐,那些路口因此得名中南海路口,紅牛路口,他們根據GPs的指示,在通過那段非常艱難的路段後,上了一條還算像路的路,一切特征和鹽田工人描述的一樣,方向也不錯,姑且這樣試下去吧,這樣方才有探險羅布泊的樂趣。
終於以5公裏的時速爬過了那最艱難的一段,其實隻有3公裏,但是感覺上好像有10公裏,後麵的路雖然沒那麼艱苦,但仍然相當難走,四五的車再次滅火,我再次救助他,我們在鹽堿灘上躑躅前行。按說4500完全能夠比我跑得更快,但是四五沒有超過我,一直遠遠地在我後麵,與我守望相助。
一個看著並不大的沙坡擋住我的去路,起初並沒有把它放在心上,誰知第一次卻沒有上去,坡的中部和上部各有一個很深的沙坑,已經被前麵的大切撓得很深了。再試,沙坑不時陷住我的小切,四五這時趕到,起初他也沒當回事,結果衝了兩次方才成功。而我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越過沙坑,終於在四五次嚐試後,四五決定拖我,繩子已經準備好了,我還想再試一次,倒車,掛上三擋,低速四驅,加速,衝近沙坑,這時候,忽然腦海裏閃現了在過沙地時要反複左右打方向盤的技巧,立刻運用,立刻奏效,車輪一下子有了附著力,兩個沙坑一越而過,勝利衝坡成功,同伴們為我歡呼跳躍。
沿著大切們的路標指點,在坎坷的路上又行進了幾個小時,終於在天黑前到達了湖心,勝利的喜悅難以言表,我是第一個全程自駕小切進入湖心的女性吧,即使不是,我也很驕傲。大家興奮照相之餘,四五更做出些非常之事,他把車開得稍遠,像小狗一樣,在湖心留下他特有的“記號”。
在羅布泊的離地理湖心不遠的地方,有一些不同地方的組織或者旅行團隊為紀念到達湖心而立的石碑,碑上通常都寫著到達者的名字,以及一些挑戰死亡之海,穿越羅布泊等之類的內容,很納悶的是,難道他們是事先就準備好了這樣一塊石碑並一直帶到這裏的?真是有心人啊!可是,當他們立這塊碑的時候,還並沒有完成他們所說的穿越呀!這樣是否算是一種欺騙呢?或者說是作秀吧。相信還有不少和我們一樣的人,到達這裏也默默無聞,其實到達並不是目的,體驗:才是我們所追求的。不過,我們也希望能夠在這裏留個紀念,為自己也為所有曾經到達這裏而默默不語的人們,大家揀來一塊廢棄的黑色花崗岩,用紙寫好了所有到達湖心的人的名字,包括那隻到達湖心的小博美犬豬頭餅,他肯定是第一隻到達湖心的小狗了,隻寫了是自駕車到達湖心,特此銘記,把這樣一張紙用寬膠帶固定在花崗岩上,這裏很少下雨,或許我們這個簡陋的小碑可以保留得和那些華美的大碑一樣長久吧。畢竟,我們經曆了那麼多的坎坷才到達這個地方。
其實,湖心附近的地方,湖盆上的鹽堿殼變得比較平坦,就好像風平浪靜的湖麵,完全沒有其他地方那樣猙獰,這是一個奇怪的現象,不知道樓蘭附近的湖的西部是否也是如此,大切們已經去探險樓蘭了,從電台裏一直能夠聽到他們不停找路的聯絡聲,他們在往西行進了一段距離後,從GPs上看,樓蘭就在十幾公裏之外,但是就是找不到相應的路,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大切們亦無意強攻,掉頭返回,看來樓蘭古城當真是神秘莫測,非常人所能到達啊。
我們則又去了附近的另一片碑林,那裏是以環保為主要內容的幾個紀念碑,其中包括陳雅丹女士為其父一一研究羅布泊最久的科學家陳宗器先生所立的紀念碑,和他相比,我們的到達算得了什麼?他才是真正的人類的英雄。
在距離湖心大約12公裏的地方,還有著曾經徒步全中國並永遠留在羅布泊的壯士於純順的墓,由於天色已黑,道路不明確,未能前往拜謁,在我看來,於純順壯士以付出自己的生命的方式,警告著所有的人們,曾經是人類賴以生存的湖泊,現在卻是吞噬生命的死亡之海,但願他的犧牲能讓所有人都能體會到他的良苦用心。
到達湖心給我最深的感觸,並不是所謂的光榮和驕傲,而是感歎滄海桑田就發生在我們生活的時代,如果每個曾經到達羅布泊的人沒有這樣的體會,將是一個莫大的悲哀,人類的教訓就在眼前,多麼活生生的教訓啊!人類什麼時候能夠全民覺醒,真正麵對現在的環境,麵對曾經的錯誤,愛護自己的家園啊?!
返程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誰也不想再走那3公裏刀尖上跳舞一般的路,於是繞上大路,多走了十幾公裏稍好的路,回到鎮上已是午夜時分,蒙古包居然滿員了,隻好在加油站的鐵皮房子中湊合一晚,套了兩個棉睡袋,夜裏仍然寒冷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