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與魔鬼同行4(3 / 3)

其實我一向覺得,真正好玩的東西,是少數民族日常用品,所以每次來西藏都會帶些氆氌和邦典回去,每次的圖案:和顏色都有不同的風格,還買了一對尼泊爾的花毛襪子,當初在加德滿都沒有買已經後悔了,回家可以用作冬天的室內棉鞋,我想,這樣的東西源於尼泊爾是登山王國的緣故,禦寒的毛襪子變成了裝飾感很強的日常用品。

在街上又看到了賣工藝品的仁青,賣帽子的玉珍,我們像老朋友一樣閑聊著,忽然我覺得有種異樣的東西,一轉眼就消失了。

帶著為為上瑪吉阿米的露台吃混合的西餐和藏餐,為為覺得非常有情調,記得頭一次在這裏吃飯,是第一次進藏的時候了,如今再次在這裏留影,雖然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卻沒覺得怎麼難受。

一直逛到走不動為止,著名的八廓咖啡廳在3個月裏變成了德克士炸雞了,真是匪夷所思,想再次去留影的機會也沒了,留在心裏的是驚愕。

忽然發現大昭寺廣場上又灑滿了金色的夕陽,熟悉的金色的陽光啊,讓我癡迷,幾個喇嘛在放風箏,我喜歡這種有點迷醉的感覺,比喝了酒之後的感覺要好得多。還有人來兜售假狐狸皮,但是沒有我們藏獒小分隊的隊長去買來當照相的道具了。仿佛拉薩不是拉薩,而是後海之類我隨時可以去的地方,可能是今年我來得太勤了,我並不想變成一個西藏迷,而且,也確實沒有再碰到燃起我狂熱的東西。我再次渴望遭遇激情了。

回去的時候有兩個藏族男人在街角賣藝,胖的那個唱著滑稽的歌曲,做出滑稽的表情。回到剛堅,“撒旦的秘書”們還在收拾車輛,我實在等得煩了,又跑到八角街買了兩件尼泊爾布衣服,並把買來的首飾都戴在身上,手上,過足了血拚的癮。

晚上換了房間,一個大套房,有獨立的衛生間可以洗澡,我沒有推辭男士們的好意,自己睡裏間的一張大雙人床,4個男士睡外間的兩個單人床和兩個有卡墊的大沙發,老環非常嫉妒我的床,揚言要半夜來襲,大家又以此作樂,共進最後的晚餐後,明天我們的隊伍就要解散了。

就這樣告別了老常一家,老環和海盜——20多天來同甘共苦的夥伴,我們的大切再次在細雨中啟程,從青藏線下高原。

重新走一遍青藏線,又憶起3年前和藏獒小分隊的夥伴們開車進藏的情景,當初經過的地方一一在眼前再次經過。

當雄,已經從一個簡單的小鎮變成了像樣的縣城,在當雄草原上,遠遠能夠看到賽馬會正在舉行,這裏的賽馬會是最好看的,很多人騎著摩托車,穿戴整齊冒雨赴會,記得當年我們也在這個時間來到這裏,黃昏中巧遇賽馬會,人們穿著他們最漂亮的綢緞衣裳,在草原山紮起白帳篷,唱歌跳舞,有個姑娘戴著口罩,兩個眼睛特別漂亮,我們費了很大勁才說服她摘下口罩合影,結果發現,還是帶著口罩更加吸引人,有神秘感麼。

唐古拉山口有更多的雪蓮花了,其實是石蓮,雪線以下的,還是買了好多,就是為了那個歌詞:翻過了唐古拉山,遇見了雪蓮花……

再次看到了藏北草原上的八塔,但是道路卻改從他們的另一邊經過了。據說,這八塔是為了紀念格薩爾王的一員大將而建。英雄的時代啊,一去不歸了,英雄的歸宿是一片蒼涼和寂寥,廣闊無垠的原野上,低垂的天空孕育著雨水,永遠的風吹動著五色的風馬旗,一切是這樣的一如既往,又是那樣充滿著未知的希望。英雄在後人的祭拜中永垂青史,而荒野上的芸芸子民將自己的無限思緒寄予這蒼穹下烈士的英靈。對天地鬼神的敬畏支持著他們生活的希望一一他們生在這片廣闊的羌塘草原上,注定要這樣生活,放牧牛羊,喝酥油茶,崇拜自然,敬慕英雄,生命中沒有更多的需求和願望,在單純起伏的地平線上,在翻滾變遷的天空下,生活濃縮成抽象而單純的內容,靈魂極純極淨。當我們這些負累的過客的靈魂遭遇到這一切時,還有機會擁有一份純潔和寧靜嗎?或許我們早已不夠堅強,無法忍受這荒原上的孤獨,如這英雄的八塔一樣的孤獨。

沿途看到青藏鐵路的修建過程,靠近拉薩的地段,路基已經修好,也能夠看到為野生動物準備的通道。越接近格爾木的地方,鐵路就修得越好,有的路段已經在用火車運送物料了。

“撒旦的秘書”在路邊又小睡了20分鍾,我們繼續上路。今天的目的地是格爾木,全程1100公裏。從拉薩到昆侖山口,全部都在海拔4200米以上。還沒有完全離開青藏高原,我已經開始懷念草原上美味的酸奶和純潔的眼睛了。

進入青海境內,路就開始變得沒那麼好了,天黑下來,我們還沒能到達昆侖山口,遠方巨大的山上,雷電交加,真是叫人既激動又有些害怕。終於我們在夜幕中摸索著經過了昆侖山口和西大灘,格爾木越來越近了。

17個小時的長途行車,到達旅館時3個人幾乎都累傻了,沒有多餘的精力再想什麼,倒頭就睡。

早上陰天,屋裏熱,服務員如國營單位素質,房間尚可,熱水好,衛生間大。秘書睡到很晚,他太累了,為為說他後背上因為長時間不動地方都生了痱子。

出格爾木即是戈壁,無邊的陰霾籠罩大地,沿途的戈壁了無生機,恐怖而震撼人心,巨大的荒涼和孤寂令人發狂,戈壁無情地侵食而來,勢單力孤的供電鐵塔那麼軟弱無力,戈壁無邊,我們在戈壁中的路不知駛向何方。

大切醉氧了,電腦顯示一箱油能跑799公裏,跑了100公裏後,還說能跑936公裏。事實上的確一箱油跑了700多公裏。我也醉氧了,一到下午就眼皮打架,最後隻好把自己埋在行李堆裏昏天黑地地睡覺。

以125公裏/小時的速度巡航,行駛160公裏未刹車,全部戈壁平路。

快到都蘭時忽然變成了北方農村的景色,有點不習慣,樹成行,莊稼碧綠,有蜂蜜了。

有插滿彩旗的山頂有風馬旗的山坡,時有小山要翻。

過熱水有山頂小廟和風馬旗。

小山後有事故黑點,是多發事故急彎,有警示牌子令人膽寒,顯示在此已因車禍死亡22人。

有貨車殘骸,蓋下山坡長,刹車失靈,急彎衝出。

遇BMw摩托車隊多人,裝備車一輛,挑戰拉薩回程。車牌均為Gs×××或BN×××,時速達140~150公裏/小時

灰蒙蒙的霧中,看不清浩渺的青海湖。當年晴空麗日下,油菜花遍地的景象不再了。黑馬河鎮上目睹當地青年泡當地妹妹的景象,甚為有趣,遂偷拍之。

在漁場附近遇交警測速檢查,限速80,大切時速110,被罰100元。

昏天黑地地睡覺。不知道是不再擔心路途,精神徹底鬆懈了,還是真的太疲倦了,或者真的有醉氧的現象,我開始了無休止的睡眠,在大切後座上和行李們一起,我睡得醒不來,真希望從此美美地睡下去,醒來時天地一新。

西藏之行就這樣在熟睡中徹底結束,多少年後,這些天的經曆還會進入我的夢境嗎?

對甘肅的了解,似乎隻有甘南,去年的秋天,甘南的夏河是我們頭一個目的地,中午從蘭州出發,236哥哥帶我們上了去甘南的公路,沒多遠就遇到了5噸的大卡車翻車事故,司機被拖出駕駛室時完全是軟軟的,嘴角流著血,令人觸目驚心,戴白帽子的回族老鄉們組織起來,把車推到旁邊,保證了交通的暢通。翻越幾個土山,就到了臨夏,在那裏我們加滿了油,準備了氧氣,繼續往西,太陽已經西垂,光線晃得人睜不開眼睛,通往夏河的路非常平滑,令人舒暢,我們在天黑前趕到了拉卜楞寺所在的夏河。

拉卜楞寺的規模非常大,光是寺院外圍的僧房就猶如一個鎮子,我們在巨大的寺廟中穿行,捕捉那些虔誠的身影和迷人的色彩。在一個供奉著宗喀巴的神殿外,信眾們和喇嘛們快速地轉著,據說有人許願每天轉上上百甚至幾百圈,難怪他們行色匆匆,他們在默默完成著自己的功課,其中不乏老年人和青年情侶,那種專注的眼神令人著迷。

阿光在宗喀巴大殿裏布施之後,一個方頭大耳的喇嘛主動用漢語和阿光搭訕,聽說我們來自北京,他非常興奮,說自己也曾在北京黃寺的佛學院進修過的,在他的盛情邀請下,我們去他的“家”玩。

他的家在僧人住宅區的邊上,據索南一——那個喇嘛說,因為他窮,好不容易攢足了錢隻能拿到這樣的地段了,蓋房子完全靠自己,現在已經不對外再放地基了,也就是說,現在有錢也沒有蓋房子的地段,隻能租住或者買別人的房子。

索南的家院子很小,正房也不大,建在有一米多高的台階上,還沒完工,窗戶和門沒有安裝,索南說是沒錢了,他暫時居住在門口的倒座裏,這裏更小,一個鋪位加上3平米左右的空地,牆上的格子裏擺了不少書和雜物,索南忙不迭地從架子上拿出在佛學院照的合影給我們看,並說他在那裏講學,有一部經,別人不會講,而他會,他手舞足蹈地講了半天,可是他的漢語不能清楚地說明到底是什麼經,怎麼個講法,不過我們明白了,他是去講學的。

我們隨意和他聊天,他盛讚北京人熱愛佛教佛法,又說他的家事,他家原是青海那邊的,家裏還有一個妹妹,因為他出家後,照顧老人的責任落在了妹妹身上,因此妹妹很生他的氣,不和他來往,隻有他的父母偶爾能夠看望他一下,因此,他沒有家庭供奉,不像有的富裕人家,小孩子來出家就能住在深宅大院裏有人伺候,潛心學佛。這話倒是不錯,頭天晚上就看見一個很漂亮的深宅裏傳來孩子的念經聲音,有大喇嘛看門,不許外人參觀。而且,很多大喇嘛或者活佛又有很多信徒主動供奉,曾經見到一些牧民把供奉的青稞袋子掛在一些住宅的門環上,因為住宅的主人不在家,從住宅的規模和位置來看,那裏麵住的一定是有身份地位的喇嘛。

不一會兒,一個喇嘛來串門,是索南的朋友,叫甘丹,索南說甘丹有手機,我們可以打給他就能找到索南,然後索南叫上甘丹一起帶我們去貢唐寶塔參觀,他說看塔的是他的朋友,這樣就可以帶我們參觀塔頂供奉的佛像,一般人是不讓上去的。兩個喇嘛在一起,索南急躁,而甘丹安靜。

貢唐寶塔果然輝煌無比,每層都供奉著佛像和大量的經卷,在寶塔的上層平台可以看清拉卜楞寺的全貌,在大夏河河穀的懷抱中,拉卜楞寺氣勢恢宏地鋪陳著,難怪會躋身黃教六大寺院之列。在寶塔頂層的小寶塔裏,供奉著金色的釋迦牟尼,一縷陽光仿佛來自天國,剛好照在佛祖的麵部,大家都忍不住要頂禮膜拜,還破例讓我們照了相。

出了寶塔時剛好趕上喇嘛們散功課,呼啦啦一大群人走出來,有的人就地一蹲,離開時地上一攤水,原來他們袈裟裏麵……不敢多想下去了。

從索南的身上了解到不少喇嘛們的生活,他和我們一起吃午餐,可以吃肉,而且他說在北京吃過海裏的蟲子,非常美味,我們猜是蝦,藏語裏估計沒有這個詞。阿光免不了發慈悲心供奉了索南一些,叫他想辦法把新房子的窗子裝上,冬天就要來了,索南很感激,因為他全部經濟來源就靠施主們的布施,在寺裏研讀經卷請上師等以及日常吃穿住都要花錢,索南的袈裟就相當破舊了,這些日常費用寺院是不負責的,有時有大施主給所有的喇嘛布施,也不過是每人2元或者5元,因為有2000多位喇嘛呢。隻有少數如願以償賺到大錢的施主會來還願,做大布施,曾經有一次布施達16萬之多的,但那是非常少見的機會。其實寺院的生活和世俗生活有很多相似之處的,喇嘛們要為自己的未來和生活奔忙。後來每到有大法會或者節日的時候,索南就用甘丹的手機給阿光發短信,希望我們能去參加或者祝我們好運,這樣的友誼不知能維持多久。

告別了拉卜楞寺,沿著一條以前不知道的土路,開車穿越了桑科草原,一直到達淥曲而後是郎木寺,從那裏進人了四川,甘南藏區的風情和剛剛結束的阿裏之行那麼不同,同樣都是藏區,卻又著不同的生活特色,而我的心情,也早已因為時間的推移而不斷變化著,曾經的伴侶和親人已經離我而去,那秋天的甘南並未因為有人陪伴而更加輝煌,而夏天的阿裏也沒有因獨行而黯然失色,生活就是這麼有意思吧。當我們寄予希望的時候,往往是會有點失落的。

“撒旦的秘書”和為為將在西安辦事,我則打算自己乘火車先回北京,我想趕緊回去和公司和過去做個了斷,好好準備我的新疆之旅,我要獨自開車走遍新疆,還要穿越羅布泊,那是我一年前的計劃,為此即使辭職也在所不惜,況且早就不想繼續在公司工作了。

又是一個人了,上次到西安是去年從川西北回程的路上,一夜的停,沒有太多的印象,隻記得進西安是在瓢潑大雨後,出了高速,路上積水深達半米,我們而停車找路時被巡邏的便衣警察盤問,仔細驗看我們的各種證件後問為什麼前車牌沒有掛,那是因為在阿須的一個小事故把前牌螺絲刮掉一顆,我們索性把牌子卸了下來,向警察出示了車牌後,警察再找不出什麼毛病,也就放行了。而在出西安後的高速上,有個農民帶著自己的母親穿越高速公路,他們突然出現,差點撞到我們高速行駛的車上,把我和阿光都嚇了個半死,還有,高速公路邊竟然有擺攤賣石榴的,那潼關的石榴真是不錯。

曆史深厚的古城,十多年前的學生時代曾經來細細走過,那時的西安,和作家筆下的《廢都》更加接近,而現在,這裏完全是現代的城市了,其實,我更希望他是王小波筆下的土的長安。

回到文明社會,與文明社會的朋友們取得了聯係,但是我卻無法融入這樣的生活中,用剩下的錢買了一套過去根本不會買的極為休閑甚至有點拖拖拉拉的棉布衣裙,令人高興的是,居然在銷售小姐驚訝的眼神中把xs碼的裙子穿上了,連自己也不敢相信,身材恢複到了少女的時候,心裏似乎也是同樣無牽無掛,但是我知道,雖然我盡力保持著心靈的純潔,但是我的思維絕不再如少女般簡單,我已經成熟很多了。

西安一一北京,夕發朝至的火車,真是個飛速的時代了。

彪哥和風夫婦倆來接我,第一次坐在自己的小切後座,感覺異樣,尤其是在大切後座坐了那麼久之後,大切那麼舒適,可是不如小切這樣剛健。來到離家不遠的地方時,我心中仍然充滿了陌生的感覺,幾乎不認同是到家了。

忽然間我從蒼涼廣闊的阿裏回到了久別的家,但是我卻像沒了魂一樣,是我還沒瘋夠嗎?還是我還不該回來?忽然間心裏迸發出對我的小切強烈的愛戀一一我再不離開我的小切了,小切是屬於我的,我也是屬於小切的。隻有他,是我最忠實的愛人。

一覺睡到下午,起床後換上在西安新買的衣裙,或許這樣能讓我在城市中找到剛剛逝去的自然的感覺,風來電話說,晚上他要給我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