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終 像冰雪一樣燃燒(1 / 3)

聆雨去得遠了,支書和林商泉把李牧之押到一個偏僻的房內,裏麵漆黑一片,林商泉把他一把推了進去,他的腳下一個趔趄,坐倒在地上,林商泉把門關了,鎖上鎖,自顧自的去了。

屋中黑暗,看不到周圍的環境,李牧之掙紮著坐起,手上試一了試,發現綁著的繩子十分牢固,四周打量著想要看清,眼睛卻還未適應黑暗,隻有耳中聽到一陣低低的呻吟之聲,他吃了一驚,問:“誰?”

那人不答,隻是低低地呻吟著,聽起來恐怕是受了些傷,在昏迷中發出的聲音。李牧之向聲音的方向挪了挪,他的身子碰到了那人的腳,李牧之又叫了兩聲,那人還是沒有反應。這時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他看到地上躺著一人,身上所著,就是村裏獵戶最常見的裝束。那人上半身依在屋角的柴堆之上,頭發花白,臉上有幾條血痕,身上的衣服也是好些破損,看樣子,是被鞭子抽打所致。李牧之此時已經認出了此人,正是村裏和他交好的老獵戶、也是僅存的知道他秘密的老獵戶——賀勇。

李牧之看見他的樣子,心裏麵全明白了。定是支書父子對這個老人用了刑,老人吃打不過,這才將他的事情抖落了出來。李牧之心下難過,又對支書兩父子切齒痛恨,心情激動之下,便用力掙紮,那繩子綁得頗緊,纏了許久,加上他不住用力,手腕處疼痛不已。他見難以動彈,便停了下來,心裏盤算著其他辦法。

思來想去,苦無良策,當下又去試著叫醒賀勇。賀勇上了年紀,又吃了一頓毒打,哪有如此容易醒轉?李牧之心下著急,彎下身來,張口就朝他大腿咬去。賀勇吃痛,“哼”了一聲,眼未睜開,口中喃喃地說道:“別打了,我知道的都說了。”

李牧之見他有了意識,低聲說道:“老賀,是我!”賀勇聽到聲音,但還有些迷迷糊糊,問道:“你是哪個?”李牧之心下難過:“老賀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口中說道:“是我,李牧之啊。”

賀勇聽到,“啊”的一聲,睜開了眼睛,見李牧之被綁在自己的麵前,愧疚地道:“老李……我……我對不起你呀!”

李牧之搖了搖頭,說道:“老賀,快別這麼說,我們幾十年的交情,我還不知道你的為人?要怪就怪那支書歹毒,你這把年紀,還能下得去這樣的毒手。”

賀勇歎了一口氣,說道:“他們一直逼問我你的事情,也怪我這把老骨頭不中用,隻是他那鞭子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上麵盡是細刺,我吃打不過,又加上支書說如果我不坦白,就要定我的罪,還要把我祖墳都刨了,讓先人的骨頭出來示眾……我……我也是不得已啊!”

李牧之歎道:“想不到啊,支書才來咱村的時候,也不過十七八歲,整天纏著我們這幫老獵戶要跟咱們進山,當時覺得挺機靈?的一小夥子,可他怎麼一當上官,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這些年缺德的事兒也沒少幹。不行,我要去縣裏,去北京城,告到毛主席那兒,讓他老人家給評評理!”

賀勇搖了搖頭,說道:“老李啊,我勸你別白費勁了,你忘了,58年的時候,村裏困難,多少人家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想出外討飯,找條活路,不都被他們給攔了回來麼?那年餓死了多少人呐?咱幾個老哥們不也是那年沒的麼?想出去,談何容易啊?”

李牧之道:“那就讓他兩父子在村裏這麼無法無天下去?”

賀勇歎了一口氣,低下頭去,不再言語。李牧之見他沉默,心裏也是一陣沮喪,但片刻之後,他又問道:“老賀,你現在還能動麼?”

賀勇抬起頭來,看了看他,眼中一陣迷惘,問道:“你想幹嘛?”

李牧之說道:“你試試能不動?能的話過來幫我先解開繩子,我來想辦法逃出去?”

賀勇身子顫了一顫,搖頭道:“不……別,老李,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呆著吧。你我這把年紀,已經經不起折騰了,我沒什麼奢求,就盼著安安穩穩的在村子裏活到死,算我求你,可別再整出什麼事兒來了。”

李牧之見他已被嚇破了膽,咬牙道:“老賀,你怎麼這麼糊塗?你以為支書會放過我們麼?他為什麼要如此對付我們?這些年來,他父子糟蹋了多少從城裏麵來的女娃兒?這次他們又想霸占聆雨這孩子,這才想出了這一連串的毒計對付你我,你想想,如果他們得逞了,還會讓我們兩個活著成為心腹之患?”

賀勇懵了一下,繼而搖頭道:“不會的,支書答應過我,隻要我說出你當年和張樂山的事情,他就不會為難我們的,但是要我們認清自己的罪行。隻要態度誠懇,向黨和人民認罪,他就出麵讓大家從輕發落,讓你我安度晚年。”

李牧之急道:“老賀啊老賀,你叫我怎麼說你好?我與張樂山結拜,雖然及時與他劃清了界限,也沒給村子招來禍害,但這是鐵打的事實,光這一條罪,就夠我死幾次了。更別說我現在還要壞他父子的好事。你呢?你知情不報,讓我這種土匪的結拜弟兄在村子裏這麼多年,你看著,他們肯定要給我安上反動派特務的罪名,你包庇我是什麼下場?自己想想吧,你怎麼越老越糊塗?”

賀勇聽得呆若木雞,但他仍然不肯相信支書會過河拆橋,呆了半晌,他才喃喃地說道:“老李,你和那姓楚的女娃兒非親非故,你何苦……”

“夠了!”李牧之見他竟然說出這種話來,心中惱怒,低喝打斷了他。“賀勇,算我姓李的看錯了你,這麼多年把你當兄弟一樣看待,你告我的密,我沒有怪你,但你現在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些年你又不是沒少看他父子的禽獸行徑,你的心裏沒有一點良知麼?”

賀勇嘟囔道:“這些年你老李也沒少看,但之前的那些女娃兒的事你還不是裝聾作啞?如今幹嘛突然發了善心,還要扯上我?”

李牧之聽了,作聲不得,之前自己確實對他人的事情不聞不問,雖也曾多次自責,但多年以來沉默寡言的習慣,和在極端歲月裏明哲保身的念頭,讓他還是隱忍了下來,時間長了,成了他的一塊心病。這時賀勇提起,不禁讓他無地自容,沉默了良久,他才悠悠地說道:“聆雨,她認我當了義父,而且,她……她很像你死去的嫂子。”

賀勇聽了,也不免黯然,當年知道這件事的人,如今隻剩他一個了,這件事給李牧之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以致於他的後半輩子幾乎就沒怎麼說過話,他心裏一直十分同情這個本來熱心善良的漢子。可是,在如今這非常時期,說錯一句話都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自己實在是太老了,老的已經沒有了熱血,沒有了理想,隻想安穩地活下去。更何況,這次可能要搭上的,不僅是自己的命,還有先祖的英靈。情義?良心?狗屁!時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