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飽覽應國曆史之後,即將踏上返程之路。臨行前,我們折道原來曾經居住過的滍陽嶺鄭國駐應國大使館,欲作最後的告別,但是那裏什麼也沒有了,到處都是莊稼地,當年的磚瓦廠早已不知去向。唯有那應山與應河依然故我,山上與水旁的植被變了模樣。應河兩岸排列整齊的楊樹和柳樹長得更高更粗了,遠遠望去,像是一道綠色走廊,根本看不到應河的河麵,與過去相比真有點陌生的感覺。楊樹挺拔而立,直插雲霄,瞧那筆直的樹幹頂戴著圓錐體樹冠,仿佛是一把把半開著的青綠色油紙傘插置於應河岸邊,專門供往來於應河上的遊客們防雨乘涼。柳樹似乎變老了,它們的腰身都彎曲如弓,就向河麵,仿佛正低首迎接過往的船隻;其碩大而蓬鬆的樹冠上長著的無數細密而柔軟的枝條,從高處瀟瀟灑灑地低垂下來,直至河麵上,樹梢則探入水中,整體看上去像是一個個老漁翁撒下了無數釣鉤,正蹲坐在應河岸邊,悠閑地仿效薑太公釣魚;每當強風吹來,那一束束柔軟的柳枝條隨風搖曳,猶如一個個佇立風中的瘦骨嶙峋、瀟灑飄逸的得道仙人那種飄揚飛舞的長發。應河水依舊很清澈,很平靜,顯然並沒有因為當地人每年夏天在這裏洗澡而變得渾濁,也沒有因為當年那位偷盜玉器並於子夜投水者的落入而有所改變,養魚的網箱倒是還有幾個漂浮在河麵上,但顯然不如以前多了。大概由於楊樹與柳樹長大的原因,這裏似乎比以前更漂亮,更美麗了。
滍陽嶺這條土龍,依舊是那樣橫臥在應河東岸,將龍頭探入南麵的白龜山湖當中,就像是在黃帝與蚩尤的大戰中那位神勇無比的能汲水的應龍氏。隻不過是土嶺上麵南半部分的土,大多被磚瓦廠用去,變成了一片片較深而平坦的耕地,生長著茂密的莊稼,就像是巨龍身上新生出的一片片鱗片。當年參觀古應國地下博物館那種轟轟烈烈的熱鬧場麵已經不知哪裏去了,在這裏我們感受到了一種安靜與平和的氣氛。看著眼前這個讓我半生為之辛勞,並將終生為之魂牽夢繞的地方,我在內心深處充滿了濃厚的依戀之情。多少年來,這條我再熟悉不過的土龍,始終讓我留戀不舍,念念不忘。我已經記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次它在不經意間進入我的思緒,帶我一次次回到那個年代,重溫當時的歡樂;也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個夜晚,我暢遊在奇妙無比的美夢之中,就在眼前的這道土嶺上小心翼翼地開啟一個個珍寶箱,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些讓我心醉神迷的青銅珍寶和玉石瑪瑙等珠寶首飾。據說,古應國地下博物館的諸多展品,將要被搬運到新鷹城的市中心——滍陽嶺東北方向約3公裏處的新鷹城博物館內,那裏將是它們入住的新家,而古應國貴族們的英靈也將寓居其中。多少年來,我們一直盼望能有一座博物館,用以安放從古應國地下博物館搶救回來的文物,如今眼看著夙願即將實現,不由得從內心深處油然生出一種輕鬆愉快的感覺。
我又想起那些與我們休戚與共且並肩奮戰多年的可親可愛的民工們——那些從鷹城舊址原滍陽鎮遷出來的北滍、西滍、賈莊等村莊的鄉親們,他們可能都在家裏安度晚年吧?他們都還好吧?那些勤勞樸實的父老鄉親或如父母,或如兄弟姐妹,給予我很多關照,讓我終生難忘。二十多年來的風風雨雨裏,我們一起勞動,同甘共苦,相互之間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曾幾何時,每當見到他們,我的心裏就充滿了一種親密無間的感覺,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把我當外人看待,見麵時總是親切地招呼:“你回來了!好多年不見了吧?有時做夢還夢到你呢!”多麼親切的話語!多麼善良的老鄉啊!我又何嚐不是如此?我們握著手,說著別後的話,久久不願分開。我常對人說,平頂山是我的第二故鄉,那是我這些年來真真切切的感受,並沒有半點兒虛假。
再向南行,我們來到古鷹城腳下,城南麵的滍水被新建白龜山湖所淹沒,大風吹來,茫茫無際的湖麵泛起不大不小的波瀾,湖水有節奏地拍打著古鷹城的南城牆,一下,一下,又一下……來到西城門外,我們拿出通行證,不費事地進入了鷹城城內。與我們來時相比,把守城門的武士已經換人,但他們都說認識我們,並說我們是古鷹城最尊貴的客人。進得城來,尋找當年的“古應國對外事務部”,遍尋不見,經打聽,才知道該單位已經搬了新家,換了地址。我們一路走,一路問,待到達目的地以後,發覺該單位竟然連名字都換了,已經改為“古應國外交部”——平頂山市文物局了。首先出來迎接我們的是劉晟甫部長,他在我們訪問即將結束的時候,曾前去工地看望與慰問,所以我們對他並不陌生。他身旁的其他人我們也都認識,其中很多人都是與我們一起,在古應國地下博物館參觀期間一同工作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