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3)

第十七回

陳勝被刺柱國北渡

範增獻策王旗翻新

秦軍繼續步步為營,向前緊逼。田臧無奈,打又打不動,站又站不穩,這時,他才理解了吳廣擔任主將時的苦衷。為了不動搖滎陽李歸攻城部隊的陣腳,又不能把兵鋒引向東南根據地的方向,田臧決定利用章邯不溫不火的戰法,由後隊與秦軍相持周旋,自己則加快退到滎陽北麵的敖倉。那是必須據守的地方,軍需充足也便於持久作戰。

指揮和戰鬥素質均居優勢的章邯顯然完全理解對手的被動,他認定內在實力是占第一位的勝戰要素,因而不在意田藏如何舉動。兵鋒北過滎陽,他發現陣前敵軍虛鬆,大隊開始加快後撤,便立刻改變了戰法。隻一聲令下,全軍以排山倒海之勢瘋狂出擊,窮追猛打,不想再留給對方任何機會。

楚軍真正潰退了,一潰就潰到了敖倉。這裏背靠鴻溝,往上遊一點就是廣武,也就是黃河邊。田臧已經沒有了退路,隻能背水一戰,他“背”在一個水的死角上。

連續三天三夜的激戰,直殺得血肉橫飛,鬼哭狼嚎。最終楚軍完全潰散,部分被殲滅,田臧壯烈戰死,秦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麵對屍橫遍野的戰場,章邯百思不得其解,為甚看似亂糟糟、怯生生的賊軍,關鍵時刻卻總能以死相拚?周章的澠池之戰是這樣,田藏的敖倉之戰也是這樣。那麼,他們為甚又總不拚初戰而隻拚在末路呢?這種拚法總使秦軍的實際損失超過了預計,讓章邯在勝利的倨傲中夾雜了少許的沮喪。

鴻溝在秦漢時也稱為“狼湯渠”。鴻,“大”也,鴻溝也就是“大溝”。這是一條運河,黃淮平原水路交通網絡中的穿針引線之作,一條意義重大的幹渠,最初開鑿於公元前360年、戰國魏惠王十年。當時是為了發展農耕,從滎陽北引黃河水南流,彙索水、須水入圃田澤。其後,又由圃田澤引水東流,經今河南中牟、開封縣北,折向南過通許東、太康西至淮陽東南入穎水,由此溝通了濟、濮、汳、睢、渦、潁、汝、泗、菏諸河流,從而也溝通了黃、淮水係。其逐步形成的交通價值,充分地推高了“山東”廣袤土地的經濟地位,卻也在無意中聳立起了一道政治、軍事、曆史的地標。

楚軍的屍體墜入深嵌於黃土溝壑中的鴻溝,把流到這裏的黃河水染成了紅色,再沿這血的動脈把戰死者的靈魂帶到大梁,一路帶去家鄉的陳縣、項縣、汝陰,彙入淮水,東歸大海。夕照如血,輝映河岸。秦軍踏過血泊南抵滎陽城下,對李歸發動了內外夾擊。楚軍已經失去了戰鬥力,李歸等將領全部戰死。無論如何,周章、吳廣、田臧、李歸,他們都應該是對得起張楚了。

兩支足以威脅秦朝腹心的主力大軍煙消雲散,等待陳勝的將是什麼呢?此時此刻,陳縣已經來不及設防。

深居宮中的陳勝正注視著章邯大軍一籌莫展,忽然傳來一個驚魂的消息,他的同鄉鄧說丟掉了位於潁川郡西部的郟縣。是秦將徐騰、李曜製造了這個比戰績要大得多的心理威懾。隨即,譚雄、鄭馳又跳前一步,閃電般襲取了潁川郡東部的許縣,這裏離陳縣已經不足二百裏。

鄧說奔回到陳縣。陳勝那股氣咋也沒法消除,先到先斬,便殺了鄧說。丟掉許縣的銍地人伍逢聞訊,便順理成章地逃遁了。

二世皇帝接到章邯的戰報,終於從兵臨城下的恐懼中徹底蘇醒過來。山東及南北各地告急文書依然紛至遝來,這使他非常惱怒,得找一個出氣筒。

正巧李斯進宮,才要張口呢,二世先發話了:“收起你那一套吧,我可不想像唐堯、虞舜那樣,住一間三尺高的茅草屋,披毛穿麻聊以遮體,拿粗粟野菜填飽肚子,即使看門的下人也不屑得那樣。啊,那夏禹,去疏通什麼河道,弄得渾身烏黑,手腳並用地勞作,連腿上的汗毛都磨光了,最後還死在野外,葬在洪水泛濫的會稽,就是囚虜的勞作也苦不到那種程度!”

李斯低頭不語。二世接著說:“你橫來豎去地煩我,到底安的什麼心腸?難道你不懂得,賢明的人擁有天下,不過是讓天下適合於自己罷了;如果連自己都無利可圖,那還說什麼治理天下……”意猶未盡,又譴責道:“你身為朝廷的丞相,怎能讓天下亂到這種地步,使盜賊猖狂到這種地步!”

李斯心裏恐懼,但他這一類改革家具有貪圖高官厚祿富貴榮華的特點,這是他們奮鬥乃至當初不惜生命的原始驅動力。正因為如此,他自然有許多顧忌。尤其擔心長子李由,這能夠從一般人性的角度來理解。

出於急智,李斯便曲意逢迎說:“自然都是臣下的罪過,怎能讓陛下這樣操心呢!”偷眼看,順了二世的心意,便接著說:“臣一定要仔細探究,務必找出一個能讓陛下高枕無憂的對策來。”

話既然說了,就得有個交代呀。於是寫了一份奏章。內容是這樣的:申不害說,為什麼天下會被稱為“桎梏”呢?那是因為擁有了天下卻沒有能隨心所欲、縱情享樂,就像唐堯、大禹那樣,苦心勞碌地去為百姓效命,反而成為了黔首們的奴仆。這樣的人,不能算是統治天下的君王。賢明的君主要一心使天下成為使自己快樂的資本。因此,就要斷了實施仁義的念頭,按照申不害、韓非的高明法術,高高在上,獨斷專行,使任何人不敢發一句議論。要對臣下嚴格察罪責罰,這樣權力也就不會旁落到臣屬手中。習慣了這一點,群臣和百姓想補救自己的過失都來不及,哪裏還敢作亂!

二世看了奏章,十分高興,於是變本加厲地苛察懲處,大臣們人人自危,產生反叛之心的大有人在。朝廷把盤剝百姓的人看成有才幹,以殺人多的官員為忠臣,結果,屍體堆陳街市,路上的行人半數受過刑罰。百姓因日益驚駭而更加盼望****,盼望能亂出一個真正的救世主來。

“本於黃老而主刑名”的申不害在韓國為相十五年,“內修政教,外應諸侯”,做到了“國治兵強,無侵韓者”,怎麼他的治國理念到了胡亥君臣的手上,卻變成這個模樣了呢!李斯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情勢所迫,不得不這麼做,為了活著,他卻在自掘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