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不語笑著搖搖頭,飲一口碗中的酒。
酒館外的風呼嘯淩厲,剛過了新年,就算是南方,也能感覺到料峭的春寒。
任憑清冷的酒順著喉頭流進腸中,雲不語突然有些想念四娘。四娘的脾氣雖大了些,可每到天冷的時候,總是會給自己暖一暖酒。雲不語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念四娘罵自己的情景,還是想念她給自己暖的酒。
雲不語起身,付了錢出了門。
身後的小二急忙道:“客官,外麵天寒地凍的,您這是要去哪?”
雲不語嘴角一勾,騎上馬背,大笑而去:“應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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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陽旭升,霞雲洋洋,萬丈暖光從千萬座山頭上透過,昭示著新的一天的到來。竹林濤濤,碧綠的聲音如浪濤般拍打著中間的小木屋,混著幾成冬蟲特有的幽鳴,釀製了這般閑暇的清晨。起早的鳥兒遝至而來,吱吱歪歪地聚在木屋前,時而啄啄地上的穀粒,時而歪著頭瞥瞥那個從容地從筲箕裏灑出穀粒的女子。或許是感受到施主的親切,鳥兒們也變得比往日更活躍,有幾隻還試探著落到筲箕沿上去乞食,隻見那衣裳華貴的女子也不生氣,隻是用手舀起一抔穀粒送到那幾隻探頭探腦的鳥兒嘴邊,一邊感受著掌心的酥麻感,一邊笑罵道:“你們這些小東西,都跟姓雲的那家夥學壞了,懶到隻肯吃到嘴邊的東西!”鳥兒們抬著頭,偏著瞅著她,好似在努力理解她講的話。
突然間,庭院的門被一腳踢開。
“半平,我回來啦!”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飄了進來,頓了一頓,“咦,四娘,你怎麼在這?”
李幻雪看著雲不語左手提著糕點,右腋夾壇酒,翻了翻白眼,道:“你在這的原因不就是我在這的原因嗎?”
雲不語歪過腦袋道:“也是。”
李幻雪抖了抖手中的筲箕,然後把它丟到木階上的一角,拍了拍衣裳,道:“你小子總算還有點良心,記得千諾的忌日。”
雲不語跟了進來,順著李幻雪向院後的山上走去,道:“我哪年有忘記?話說半平去哪了?在這裏聽不到搗藥聲,反而讓人有點不習慣。”
“他呀這,前些日子他不是去了趟少林藏經閣嘛,說是那裏彙集了各種醫經藥經,結果看中了一本,還想借回來鑽研,原本少林寺一般不許外人進出藏經閣的,外借更是想也別想。誰知,不知半平用了什麼法子,居然還真帶回來了,這不,這幾天去少林還書去了。”
雲不語腦中閃過一個不太陽光的想法,苦笑道:“我覺得他的方法不太好。”
“怎麼?他難道還能不是借的?”
“咱小時候想要的東西父母不給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偷偷拿唄!”李幻雪一翻眼白,忽然捂嘴道:“你是說半平他是偷…那可是少林啊!”
“半平才不會管哪是哪呢,既然隻是借閱一段時間又還回去,少林也沒有損失,對他而言就不是錯。”
“你們這幾兄弟都差不多,別說別人,你小子也一樣!”李幻雪說著,玉足飛起,踹了雲不語屁股一下。
李幻雪其實一點力道也沒用上,雲不語還是捂著屁股,委屈地道:“怎麼又說到我頭上了,我又哪裏惹你啦!”
“你還好意思說!上次是誰偷偷跑到人家武當山看人家練劍來著?最後被人家攆了出來,要不是我,你現在能在這裏逍遙快活!還有雲家那次…”說著說著,李幻雪的聲音小了下去。
雲不語肅容道:“雲家那次,是我對不住你們。答應了你不去,最後還是忍不住偷偷去了,害你們倉促來解圍。不過就算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那麼做的。”
“我知道。”李幻雪應道,“雲家的那一次,沒有人會怪你。”
兩人齊齊停下了腳步,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目的地——那一塊淺灰色的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