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不僅僅需要陽光雨露,他更需要的是糞肥沃土。
藝術上的成功,不能說是你已經脫離了苦海,在鮮花與掌聲中,不一定你就升了天堂。不少藝術家一看到這個眼花繚亂的世界即駐足不前,這裏有金錢、美女、名譽、地位,有前呼後擁,有人前馬後肉麻的吹捧,中了魔一樣的陶醉……這裏不是天堂,隻是墮落,藝術生命在這裏已經窒息,這些藝術家就在“此地”落戶安家不再前進了。他們改了名,叫“大師”,叫“客戶”,叫“葡萄李”,叫“牡丹崔”……他們去了江湖。
但是一個藝術家的全部意義不在這裏,他不沉湎於那些名利、美女、上下、高低,他陶醉的是那些無休止和探索不盡的未知數。
6年前中國美術家協會成立了韓美林工作室,這個工作室為社會做了大量貢獻,但是我們的人卻都是平平之輩,沒有一個上過大學。一進工作室,每人發一盤《第九交響樂》的磁帶。我說:要指揮就要去指揮《第九交響樂》,不要去耍猴的那裏敲鑼,同樣都是指揮,目標要定得大一些。我們牆上有一副對聯:英雄笑忍寒天,上牙打下牙;好漢不怕茹饑,前心貼後心。橫批是:上下貼心。寒冬臘月我們工作室的同事們在高空架上做雕塑,扔著饅頭汽水,唱著(紅高梁》,分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分不出是泥、是汗、是血、是石膏……這就是煉獄,這就是苦海。
我對學生們講:你們可知道什麼是一條漢子嗎?我說:一個多麼高多麼大的男子漢,就要有多麼高多麼大的支撐架。但這個支撐架全部是由苦難、羞辱、辛酸、失落、空虛與孤獨組合起來的,那無數的唾罵;防不勝防的卑鄙的陷害;自己無休的勤奮(不勤奮的話,這條漢子兩天就垮);沒完沒了的接待。你得踢著石頭打著狗,你得忍無可忍地再忍,難舍難分地再舍。我有女兒見不到,我有家庭聚不成,七情六欲被奪了個精光,美滿完整被中傷得缺腿少胳膊。
你知道當一條男子漢是個什麼形象嗎?就是那隻壓在床底下墊著床腿錚錚有神而不死的癩蛤蟆!這裏是十八層地獄,是鍛煉漢子的最高學府。我是從那裏來的!
20年後的今天,那5個包子皮在我身上產生了多大能量?它成就了我多少事業?
壯了我多少膽?它讓我成了一條矗立天地的好漢,它煉就了我一身錚錚鐵骨,它讓我悟出人生最最深邃的活著的真理,它讓我得到了滿分的社會大學的文憑……我雖然沉入了這無邊的人生苦海,我卻摸到了做人的真諦。
這個世界非常美好,但記住,所有的幸運不會來到一個人頭上。在人生和藝術的道路上,我願意為了藝術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九、胡蘿卜、雞蛋和咖啡
一天,女兒滿腹牢騷地向父親抱怨起生活的艱難。
父親是一位著名的廚師。他平靜地聽完女兒的抱怨後,微微一笑,把女兒帶進了廚房。父親往三隻同樣大小的鍋裏倒進了一樣多的水。然後將一根大大的胡蘿卜放進了第一隻鍋裏,將一個雞蛋放進了第二隻鍋裏,又將一把咖啡豆放進了第三隻鍋裏,最後他把三隻鍋放到火力一樣大的三個爐子上燒。
女兒站在一邊,疑惑地望著父親,弄不清他的用意。
20分鍾後,父親關掉了火,讓女兒拿來兩個盤子和一個杯子。父親將煮好的胡蘿卜和雞蛋分別放進了兩個盤子裏,然後將咖啡豆煮出的咖啡倒進了杯子。他指著盤子和杯子問女兒:“孩子,說說看,你見到了什麼?”
女兒回答說:“還能有什麼,當然是胡蘿卜、雞蛋和咖啡了。”
父親說:“你不妨碰碰它們,看看有什麼變化。”
女兒拿起一把叉子碰了碰胡蘿卜,發現胡蘿卜已經變得很軟。她又拿起雞蛋,感覺到了蛋殼的堅硬。她在桌子上把蛋殼敲破,仔細地用手摸了摸裏麵的蛋白。然後她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裏麵的咖啡。做完這些以後,女兒開始回答父親的問題:“這個盤子裏是一根已經變得很軟的胡蘿卜;那個盤子裏是一個殼很硬、蛋白也已經凝固了的雞蛋;杯子裏則是香味濃鬱、口感很好的咖啡。”說完,她不解地問父親,“親愛的爸爸,您為什麼要問我這麼簡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