鐸兒見這小爺爺臉變的有些嚇人,扭頭一溜煙兒跑了。

伏泰正這才又說道:“農村地方小事非多,那既是個丈夫不在家的小娘子,咱們就要離遠些,等閑莫要搭話,否則容易壞她名聲。”

花生遙遙望了眼生著炊煙的院子,低頭應道:“是。”

春季正是北方農村人們看家畜的季節,泉市上熱鬧哄天,四處皆是大籮裏盛了鵝黃一片的小雞小鴨小鵝,還有大筐子裏黑油油的小豬崽子們。晚晴和春山媳婦車氏一起來的,一人挑了隻小豬背到筐子裏,晚晴另看了幾隻小雞那個小籠子裝了,集市上有外來的大蔥鮮嫩水靈,和著菹菜餅子吃起來十分爽口。

她辦完喪事後身上餘錢不多,看了許久終是忍住了,尋了車氏要一起回村子。正四處摸著找車氏,忽而馬氏拽了晚晴胳膊說:“狀元夫人,你家狀元來信了!”

晚晴心中一喜:“在那裏?”

馬氏故作神秘湊在她耳畔悄聲說:“我瞧見族長大人拿走了。”

族長住在上伏村,與伏泰印一輩,是個十分威嚴的老年人。晚晴自幼見了族長總是毛毛的,但聽聞丈夫來信心中雀躍,拉住了馬氏問道:“族長在那裏?”

馬氏指著前路說:“隻怕已經回村了,你這回趕緊追,怕還能遇到。”

晚晴聽了也顧不得等車氏,急撒了兩腿就往回路上跑。過伏村再無村落,這一條路上除了伏村人再無旁人,是以路上並未撞見一個人。晚晴一手拎著雞肩上背著豬崽子,顛的家禽們哼叫的哼叫,咕咕的咕咕。

她遠遠見前頭有個影子穿著直裰,心道村裏除了族長原來是個讀書人會穿這東西外再沒有旁人,怕前麵正是族長,又見那人腳大步快,身形也與族長相似,壯著膽高聲喊道:“族長大人!”

見族長不應,她又高喊:“族長大人!”

族長已經轉過彎子,晚晴又快跑一氣追了過去,轉過彎卻見路上站著個男子,恰是自己隔壁新搬來的阿正叔,恰他也穿這樣一件直裰,有些不好意思了笑說:“原來是阿正叔,媳婦認錯了。”

伏泰正見這小娘子跑的滿麵緋紅氣喘噓噓,背上筐裏不知什麼東西在撲騰,指了前麵道:“伏盛還在前頭,你要追他?”

晚晴羞紅了臉咬唇:“我聽人言我家青山哥來了信,怕正是他拿著,所以要追。”

天地間真正千金難換的,怕正是這樣青春女子心中的愛意與她眉間的羞澀吧。伏泰正心中狂跳,伸了手道:“你將那筐子和籠子給我,或者能跑得快些。”

晚晴背眼瞧了筐子搖頭:“小豬崽子慣愛拉屎拉尿,怕弄髒了阿正叔的衣服,我背著一樣能跑的。”

言畢就要跑。伏泰正伸手扯住那筐子:“我替你拿著。”

他眉寬目正,鼻剛唇毅,混身一股森寒之氣,站在那裏就有份族長都沒有的威嚴。恰又肅著一張臉,晚晴心急要追族長,又有些怕這阿正叔不敢拒絕,一橫心取了背筐遞給伏泰正:“那就多謝阿正叔!”

言畢將雞籠子一並給了他,這才甩開步子追了起來。

她這一路到了村子裏都沒有追到族長,恰見高山家的二姑娘蓮兒帶著鐸兒和宥兒幾個在靈泉邊玩,過去問道:“可見族長大人了沒?”

蓮兒說:“去我家啦。”

晚晴一路追到高山家,院中隱隱聽道:“天大的好事,好事!”

她心中越發欣喜,急急的跑進院子,就見婁氏高聲問道:“晚晴來啦?”

晚晴笑問婁氏:“二嫂,族長大人可在這裏,我聽人言我家青山哥來信了。”

婁氏才要言語,高山掀了簾子出來道:“男人議事,你們這些婦人總來打聽什麼,他如今正在溫課,那裏會日日信寫,快些回家去。”

晚晴追了一路,叫高山幾句冷冰冰的話擊的有些發怔,囁嚅著說:“我在泉市上聽人言說,青山哥來信了。”

族長也掀簾子走了出來,負手皺眉在簷下站著:“婦道人家,平日就該在家作針線,育孩童,方是為婦之本,成日四處聽閑言搬事非,成何體統,快回家去。”

這伏氏一族的族長多少年是個威嚴之人,尤其晚晴樣貌生的太好些,偶爾碰見總要訓斥一番,也是為了要叫她尊規守分之意。但今日這話說的分外狠,晚晴又是失望又是委屈,虛斂了一衽道:“那奴家告退了。”

言罷轉身,抹著眼淚回家去了。族長隨後亦出了院子,亦回上伏村去了。

婁氏見人都走了,進了廳房問高山:“不是說青山來信了麼,怎麼不叫她知道?”

高山瞪了婁氏一眼:“就你事非多,少問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