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氏不敢言聲,兩人對坐了半晌,高山終是忍不住說道:“往後,咱們家不愁土地了。”

婁氏心中一喜,撲過來問:“為何?”

高山嫌棄的躲開了婁氏道:“你隻知道這個就成了。青山來信的事情,千萬不敢泄露給任何一個人,你可知道?”

婁氏冷哼一聲:“我這裏嘴巴是上了鎖的,就怕族長那裏,今晚就能露到馬氏那個賤人耳朵裏,明兒早上晚晴就知道了。”

高山道:“這是一村子千古難遇的大事,況且若真如青山所說,整個秦州都要震動,族長他不敢的。”

婁氏隱隱聽得似乎方才族長說青山真中狀元了,但見丈夫這個神情也不敢多言,仍出門到廚房裏造飯去了。

晚晴拉了滾的像隻小泥豬一樣的鐸兒到靈泉邊洗淨了手臉回了家,給兩人挖了點菹菜下了兩碗麵吃過,哄著鐸兒睡了,出來坐在屋簷下出神,回憶方才馬氏說過的話並族長說過的話,心內暗暗埋怨這麼多年,青山也不肯單獨寫一封信給自己。又疑心隻怕青山也有信寄給過自己,怕是叫族長大人私藏了不給她,而這樣的可能性還極大。

再想想自己從十六歲起到如今四年時間,發送了兩個老人,帶大了一個孩子。青山倒好,不過種個種子,四年時間無音無訊也不問自己死活。這樣想著眼淚便止不住流了下來,越流越委屈,索性低頭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忽而門上有人敲門,晚晴急的兩把抹了眼淚起身:“誰呀?”

恰伏泰正一手拎著雞籠,一手拎著筐子站在門上。晚晴這才憶起自己竟然半日功夫都沒有去隔壁取東西過來,慌得讓了進來:“阿正叔裏麵坐,我也是混忘了,竟沒有過去取。”

伏泰正方才進門,恰見她伏了肩膀坐在那裏一聳一聳的哭,怕自己進來要叫她難堪,是而退出去敲了遍門才進來。他還是頭回進這院子,見晚晴將筐子雞籠放到了牆根,指著問道:“為何這前院窄小,不住人嗎?”

晚晴道:“我們隻住得正院。”

她往前走著開了正房門問道:“阿正叔可是要上柱香?”

如今伏水氏還未過七七,各房孝子賢孫們理應常來上香的,但因農忙,大家來的也少,平常晚晴都是盤好了香在香盤中,待燃完了才續。

伏正泰即已來了,也撩起直裰上台階進了門檻:“那就上一柱吧。”

桌上長明著油燈,晚晴替他拈香點了遞到手上,自己見他撩了衣簾跪了,也跪下磕頭還禮。

兩人起身。晚晴見這年輕的阿正叔麵上威嚴凝肅四周打量著屋子,不知他心中想些什麼,又見他盯了那高祖伏海的牌位瞧著,心中忽而憶起一事來,遂言道:“阿正叔是否要把高祖的牌位搬回隔壁去?”

伏泰正仍是盯著那牌位,卻是拒絕:“不必,先放著吧。”

言罷轉身進了西間,見炕上隻鋪著張席子,問道:“這裏也不住人?”

晚晴道:“這原是我婆婆住的地方。”

伏泰正點點頭出了門在簷下台階上站了許久,雖不回頭,也聽見晚晴跟了出來,她細微的呼吸聲並因緊張哭泣過胸脯間的起伏恰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他右手自指尖到整個背上都起了酥麻,肢體脈絡中還記憶著她唇上的溫柔與彈嫩。忽而想起這侄媳早間還一臉興衝衝的追著族長,是而問道:“青山可有來信?”

晚晴抬頭望著這阿正叔的背影,壓了胸中委屈回說:“並沒有。”

伏泰正點了點頭,撩了衣角下了台階才走了幾步,忽而就聽後麵晚晴問道:“阿正叔可是從遠處來的?”

伏泰正回頭:“是。”

晚晴又問:“那您去過京城嗎?”

她方才哭過,眼中朦朧如蓄著秋水,頰上叫眼淚潤濕過的地方泛著紅氣,鼻子一吸一吸,端得還是個孩子模樣,可她如今竟膝下也有個三歲的孩子。伏泰正答說:“去過。”

晚晴又問:“那大考如今是在秋季還是春季?我聽聞人說如今春闈改了秋闈,可是這樣?”

伏泰正道:“朝中有這樣的說法,但不止改考期那麼簡單,屆時不但考題,考法,規則,一並都要改。”

晚晴聽這意思,以為是果真改期了,心下大寬麵上也浮起喜氣:“那就好,就算改期,也不過多等得半年而已。”

伏泰正聽了知她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科考改期,那裏會那麼容易。隻是許多東西並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他不忍叫這侄媳再有愁眉,是而略點了點頭,仍出院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