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不住了,在屋裏來回踱步,偶爾也朝窗外看看,但窗外對著一堵白牆,什麼也看不見。他四處觀察,希望能找到一絲逃出去的線索。突然,他發現床頭下麵的有塊四方的木板。他好奇地將木板打開,竟然是一個一尺見方的洞口。機會來了,看來前輩中果然有高人,竟然在這樣隱蔽的地方有個逃生之路,真是老天有眼。
他急忙將身子伸入進去,可自己身材有些胖,下到一半的時候就被卡住了。這可怎麼辦?洞口不夠寬啊,要麼自己變瘦,要麼擴大洞口。他拿起蓋住洞口的木板,想用它來摩擦擴寬洞口。在木板的背麵,他發現了一行小字,自己雖然有些模糊,但仔細辨認還是能認得出來的,上麵寫道:“笨啊你,把衣服脫了不就可以進去了嗎?”
梁波恍然大悟,頓時興奮不已。他迅速脫去衣褲,赤條條地將上半身塞進洞口,這一次,果然靈驗,他進去了。暗道裏麵稍微寬闊一點,但也隻能容得一人向前爬行。當他爬到一半的時候才想到衣服落在了病房裏。但後退是不可能了,因為裏麵根本就無法轉身,而且漆黑一片。索性就這樣出去,到外麵再說。他繼續爬行,在黑暗中隻靠雙手在前麵摸索。大約爬了一刻鍾,在他前麵出現了一絲光亮。他興奮了,那就是出口。他加快了爬行的速度,不一會兒就到了亮光處。此處的暗道已經相當寬闊,足夠一人站立。
他抬頭向上看看,發現上門有一個一米見方的蓋子蓋著,邊角出露出耀眼的光。這就是了,到頭了,可以出去了。他雙腳支撐這暗道兩壁,奮力向下登塔,將身子頂上去。到了洞口,他將那蓋子頂開,四處一瞧,竟然是一個辦公室,空無一人。他從洞口爬出,****著身軀,向外麵張望。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到這裏了?他躡手躡腳地朝門口走去,那門沒鎖,推開一看,竟然連著另一個辦公室。而這個辦公室裏麵,正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院長,一個是女護士。
梁波愣住了,不知所措。但院長和護士似乎對他視而不見,十分鎮定。
護士轉過頭看了看梁波,跟院長笑道:“嗬嗬,***癖!”
院長摘下眼睛,掃了一眼梁波,調侃道:“不但是***癖,還是狂躁症呢!不信,你看!”
梁波本來是擔驚受怕,可這兩個人不但沒用對他重視,反而拿他開玩笑。他怒不可遏,咆哮道:“你們還他媽笑得出來?還敢對我視而不見?快放我出去,我不是精神病!”
院長不屑地瞅他一眼,繼而按下桌子上的一個綠色按鈕。沒用三十秒鍾,辦公室便走進兩個大漢,一把將梁波抓起來,再次送進了病房;而後進來兩個小護士,在梁波的屁股上打了一針,讓他鎮靜下來。
再一次,梁波隻身躺在床上,眼角留下兩行熱淚。他委屈,無奈,痛苦,思念,還夾雜著點憤怒。
一位四十來歲,文質彬彬的大個子被安排為梁波的室友。那人帶了副眼鏡,滿臉的嚴肅,沉默不語。梁波見有個伴兒,非常高興,趕忙湊過來問道:“哥們兒,你也是被冤枉進來的吧?”
那人沉默不語,似乎就沒聽見這聲音。但梁波可以理解剛進來的人的心情,於是露出了來到馬家莊的第一絲微笑。雖然滿臉的胡須,蓬亂的頭發使他看起來像個十足的精神病患者,但當他露出滿口雪白的牙齒後,還是顯得燦爛了許多。
“哎,哥們兒,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跟你說啊,他這裏是家黑精神病院。這裏的醫生包括院長,沒一個好人,他們整天給我吃藥,給我打針,限製我的人生自由,你覺得我像精神病人嘛?”梁波許久才找到這麼一個說話的對象,一開口就是說個不停。
那人斜視了梁波一眼,麵無表情,搖搖頭。
梁波大喜,繼續道:“對呀,是個正常人都能看出我不是精神病來,他們為了手頭那點錢,什麼事都能幹出來。他們非說我有幻想症,而且還假裝安慰我沒什麼問題,就是短暫地在這裏修養幾日,說我太累了。你看我像累的樣子嗎?你看我不是生龍活虎的嗎?”那人依然沉默不語。
“哎,我知道你不願意說話,但過幾天你就明白了。反抗是沒有用的,要想出去我們得慢慢來,瞅準機會就逃出去,等到了外麵他們再想把我抓進來就沒那麼容易了。我可以找我的兄弟,找律師幫忙,非搞垮這一幫孫子不可!”梁波笑著說道。
那人躺下身來,梁波則繼續伏在他的耳邊嘀咕:“哥們兒,如果你想出去,我們必須精誠合作,配合的天衣無縫才行。我告訴你啊,這裏每天上午九點到十一點是可以出去放風的,一般的患者全天都可以在外麵,但他們卻把我當成重症患者,隻給我那麼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所以逃跑的機會就少了。”
那人聽得梁波嘮叨煩了,側身轉過頭去躺著,梁波則又轉到他的另一側,依然對著他的臉繼續嘮叨:“好,咱現在先不講這些,咱總得先認識一下吧?我叫梁波,今年三十二歲,看你的年齡應該大我幾歲,我喊你哥了!哎,對了,大哥,你跑這裏來,家裏人不著急嗎?比如嫂子、孩子他們?”
聽到這裏,那人忽地坐起來,啪地一下打了梁波一記耳光,罵道:“神經病!”言罷,又躺在床上不理梁波。
梁波被這一巴掌打得頭暈眼花,頓時像個受驚的小鳥蹲在牆角默默不語了;片刻,梁波又委屈地哭起來,淚水加鼻涕覆蓋了他那邋遢的臉。他滿心地仇恨與委屈,不知訴與誰人說。
如此,兩個人住在同一“牢房”,過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竟然彼此再無語言上的交流。梁波也習慣了,就當沒有這人一樣,天熱起來就直接把衣服脫掉,赤條條地在不足十平方米的屋裏向窗外望去。那人也無視梁波,每天規規矩矩地吃飯、睡覺、跑步、做俯臥撐。
梁波則相反,根本沒有任何的作息習慣,想睡就睡,想起就起,時而思念冰冰而傷感不已,時而興高采烈高歌一曲。
一日,梁波赤條條地躺在地板上,迷迷糊糊地睡著。那人突然從床上掉下來,一不小心,竟然右臂脫臼了,痛苦不已,嗷嗷直叫。梁波醒來,見這哥們如此痛苦,以為是精神病發作;呆看了一會兒,見其胳膊耷拉著下垂,才明白事情原委。梁波是個熱情人,趕忙前去幫忙。
“別動,我幫你弄好,來,別亂動!”梁波雙手抓住那人的右臂,突然向下一拉,又向上一推。隻聽嘎嘣一聲,果然,好了!
那人站起身來,輪了輪自己的右臂,平息下來。梁波見他沒事,則又赤條條地躺在地板上睡覺。
那人做在床上,長歎一口氣,低沉道:“我叫陳宇,謝謝你!”
梁波一聽,這人正常啊,興奮地趕忙站起身來。“不謝不謝,我以前也脫臼過,有點小經驗罷了!”
陳宇看看耷拉在梁波胯下的物件兒,扭過頭說道:“你還是穿上褲子吧!”
梁波見自己一絲不掛,忙尷尬地找來衣物,胡亂穿上。
陳宇低下頭,語氣沉重地說:“我見你成天折騰,作息無規律,以為你真是精神病;但剛才見你幫我的忙,又否定了我原來的看法。”
“這麼說,你認為我是正常人了?”梁波興奮地追問道。
陳宇搖搖頭,梁波略感失望。
“你似乎是對某些事傷過了神兒,精神上是疲憊的;你又不知道調理作息習慣,所以才略顯有些病態!”陳宇的話語像是一個解說員。
梁波睜大眼睛,張開嘴,難以相信眼前這個人說出的話是如此動聽:“對呀,非常地對呀,陳大哥果然神人啊,一語道破!”
“什麼神人,一個正常的人都能觀察到你這些,隻是你時運不濟,被他們當做精神病關在這裏,實在不應該呀!”
梁波聽此一言,激動得幾乎要撲在陳宇的懷裏大哭一場,眼睛濕潤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陳宇看出梁波的心情,追繼續道:“兄弟,我知道你傷心,看在咱們同處一室的份上,我可以幫你出去!”
梁波聽到“出去”兩個字,極其敏感地抬起頭,兩眼放出光亮,淚水再也無法阻擋,像開了閘的激流,一瞬間便在漆黑的臉上淌出兩道白色的河道,哽咽不止。
“別激動,兄弟,來,你總該告訴我一些你的事情吧,你為什麼來到這裏?日夜思念的究竟是誰?”陳宇露出一絲微笑,熱情地問道。
梁波趕忙關上了淚腺,用黑手摸了摸臉,酷似京劇裏的一張“淨”的臉譜。他繼而又開始手舞足蹈地向眼前這位希望之星講述了自己釣魚遇鬼的一番遭遇。
陳宇並沒有被梁波這翻誇大其詞的表演所震驚,隻是微笑地不斷點頭,待梁波瘋狂的演講完畢,陳宇低下頭思索片刻,才語氣緩慢地分析起來:“兄弟,先不說你講的內容,單從你經常裸露自己的身體這一點來看,你確有***癖的惡習,尤其是在沒人的狀態下;當然,這不足以讓你被當做精神病關在這裏。至於你描述的鬼神之說,我現在還不置可否,這是見仁見智的。從這一點上,他們也沒有理由把你關在這裏,因為誰都可能相信這些。關鍵處就在於你與那張警官,你倆似乎不怎麼對付,也不知道這警察是怎麼想的,竟然把你直接送到了精神病院。”
梁波感慨頗多,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隻是拚命地點頭。
“至於你說你想念那個冰冰,如果你想辨別真偽,可直接去水庫岸邊找她的家戶,問問她的家人,是否真有此種情況,疑惑便解開了。”陳宇繼續道,“但我覺得這種情況存在的概率太小了,應該說是微乎其微;如果真有這樣的情況,那麼我可要從科學的角度來研究一下這個問題了。”
梁波看到了希望,甚至看到了見到冰冰的希望。他納悶地問道:“陳大哥,你到底是什麼人?從你的口氣中似乎可以知道,你和精神病沒有任何的關係啊,你怎麼也到這裏了?”
陳宇低下頭,沉思片刻,說道:“唉,既然說到這裏,咱倆也有緣,我就告訴你吧!坦白地說,我沒有精神病,和你一樣!”
梁波點點頭,說道:“是,進來的都是這麼說的!”
陳宇微微一笑,沒有理會梁波的話語,繼續說道:“我與這院長是相識的,他是我一要好的朋友。”
“那為什麼他還把你關在這裏?”梁波好奇起來。
“你有所不知,我來到這裏其實也是在躲避,或者說是逃避。”
“逃避?逃避什麼?”
“女人唄,也怪我造孽,自己本有個好的家庭,好妻子,但就是色迷心竅地找了一妹子,時間一長,我似乎對兩個都不能割舍。結果,東窗事發,妻離子散。現在兩個人都想從我這得到點什麼,我懶惰理她們,索性躲在這裏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