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發出去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回,你在做什麼?電話打了好多遍了,始終沒人接,你在幹嘛?整晚都沒有聯係過,你究竟怎麼了?
剛與師兄戀愛的時候,文文就是這個狀態。她無時無刻不思念著他,無時無刻不想跟他說話,一旦對方反應慢了一些,她就會陷入無窮無盡的猜測。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問題,也明白兩個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黏在一起,那或長或短的間斷再正常不過了,但卻怎麼也控製不住內心的牽掛。
後來,思念變得平緩,雖然有時候仍免不了急切期待他的聲音和文字,但卻不像以前那樣焦慮不安,心亂如麻。每年的兩次團聚,愛情之火燒到最旺,然後又是分離,慢慢平靜,繼續生活。她懂得這不是愛的毀滅,而是愛的升華。異地戀是非常辛苦的,必須將熱情變成溫柔,才能長久,才會有結果。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生活在一起了。再也不必躁動不安,不必猜疑,不必牽腸掛肚。兩個人不再單獨行事,快樂和悲傷緊緊聯係在一起。文文將自己的愛變成了生活的點點滴滴——做飯、洗衣服、打掃房間、為了點油鹽醬醋精打細算、為了幾毛錢跟小販狂砍半天。優雅、獨立、聰明、文靜、清新等優秀品質正慢慢消失,隻剩下溫柔、賢惠和俗氣。她曾經嘲笑過那些家庭主婦,覺得她們已經失去了自我,完全是行屍走肉,但後來,她也成為她們的一員,並且心甘情願的獻身,為了深深愛著的男人。
然而,兩個人又不得不無奈的分開了。得知師兄要去美國讀書的消息後,文文哭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盡管有他溫柔的懷抱和甜蜜的安慰,以及美麗的誓言,她的淚水還是止不住。深夜,她偷偷跑進衛生間,對著鏡子發呆。她真是不舍得讓他走,兩個人熬了四年,好容易才在一起,這一去又不知多久。但她又不忍心毀掉他的前途,兒女情長,必然英雄氣短。最後,她還是下定決心讓他去追夢,天南海北都這麼過來了,難道沒信心麵對大洋的阻隔嗎?
可惜,沒過多久,師兄就提出分手,然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痛,她悔,她恨。她將米、麵、菜、肉、蛋統統倒入垃圾箱,把盤子、碗和瓶瓶罐罐砸的稀巴爛,又拽出所有衣服,撇的滿地都是,淩亂不堪。她痛苦的哭了,這麼長時間為了那個負心人,犧牲自我,過著主婦般的日子,卻得到這個結果。她瘋狂的笑了,為了那個白癡變成這樣,自己比白癡還白癡。她下定決心,好好地活著,找回自我,做一個有魅力的女人。從那天開始,她不再做家務,頓頓在外邊吃,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家裏髒了,周末就雇個鍾點工打掃一下;她不再精打細算,喜歡什麼直接掏錢,漂亮的衣服,精彩的電影,可愛的玩物,有情調的咖啡廳,月月光;她又開始讀書學習,提升自己,終於考入帝國理工,彌補了曾經的遺憾。
機緣巧合,在那個神奇的下午,所有的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但這次,她沒有回到從前,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成熟了很多,怎能再那麼賤?兩個人一起,就要共同快樂,決不能為了對方而犧牲自己,這是她的底線。你在我身邊,我會幸福,會快樂,但不能無限製的遷就你,我有自己的事;你走了,我會悲傷,會思念,但不能因此失魂落魄,我有自己的生活;如果將來你永遠離開了,我會流淚,會懷念一起的日子,但不能要死要活的,因為我還有生命中最愛的人——畢文文。
師兄不在身邊的日子裏,文文生活的充實而平靜。白天,有DHG的幾個小夥伴一起玩;晚上,可以在群裏跟軟院的同學聊聊;周末,鬱悶了就回家看看。然而,一件意外的事打破了她內心的平靜——陳喜要走了。
對這個消息,她毫無準備。當時,大家正在看《武林外傳》,插播廣告那一刻,陳喜突然說:“下個月合同到期,我準備走了。”其他人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意外,隻不過笑嗬嗬的問他要去哪裏。但文文卻有些措手不及,她感到特別失落,滿臉嚴肅的問:“為什麼要走?”
“我老板看我不順眼,總找我別扭,我呆不下去了。”陳喜一臉無奈的回答。
“原來如此呀!”文文長舒一口氣,繼續說:“別在意,沒什麼事。”
“但我想……”陳喜還要說什麼,這時廣告結束了,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到電視劇上。敏感的文文看得出他還有話要講,離職可能並不像剛才說的那麼簡單。她想知道原因,但卻不好開口問,想找個機會,卻總是碰不到,一個下午,她一直無法安靜,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這幾天,陳喜不跟大家一起活動了,吃飯時間一到,就立刻走掉。沒人過來請,文文有點不習慣,她不得不主動找組織,以免掉隊。飯桌上,少了一個平時不太說話的人,其實沒什麼分別,但她卻總覺得氣氛比以前冷清了許多。雖然瓜瓜依舊有趣,還熱情主動的跟她說話,但她卻不愛搭理。
今天,她無意中看到陳喜就在旁邊不遠,跟幾個男生嘻嘻哈哈的,一個她都不認識。“原來如此!”知道他的神秘行蹤後,她頗感安慰,但心裏又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不禁要想:“為什麼要跟那些人一起,為什麼要遠離我?”是的,就是“我”字,不是“我們”,她沒有覺察到這不經意的細節。她刻意保持與平時相同的狀態,隻時不時的向那桌瞟上一眼,但內心卻從未離開過。突然,她發現他們已經吃完了,陳喜沒有跟著離開,而是向這邊走來。她有點緊張,不敢再看,低著頭,不停的往嘴裏塞米飯。
“一共五個,我吃一個,剩下的,誰先吃完給誰。”陳喜坐了下來,將一包綠箭口香糖扔在桌上,調皮的說。聽到這句話後,文文想起不久前的一幕——她路過陳喜的座位,看到桌上有塊口香糖,猶豫了一下後,吐著舌頭,伸手搶走了。
“他知道我喜歡吃,特意拿給我的。”想到這,文文很開心,臉上微微泛紅。她立即伸手拿了一塊,也不管飯吃沒吃完,她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的,因為看到了陳喜滿意的微笑。
“那幾個是三樓的實習生,我的學弟,剛來,我得招待一下。”聽到陳喜的解釋後,文文略微釋懷了一些。
快下班時,瓜瓜站了起來,朝整個Lab喊:“我今天晚上不健身了,有人一起坐班車沒?”
文文聽到後,沒理會,繼續看網頁。
“小畢!晚上一起坐班車不?”瓜瓜見她沒有反應,特意走過來再問一次。
“好的!”文文淡淡的回答。
下班時間到了,文文正在收拾東西,瓜瓜背著包走過來說:“小畢!走啊,我在前邊等你。”
“好的!”文文應了一聲後,拿好包,就往外走。路過窗戶時,她不經意的往外看了一下——陰天,又不經意的朝那個方向掃了一眼——陳喜坐著紋絲不動。她站在窗前,原地打轉,猶豫了幾秒鍾後,走到那個冤家身旁問:“你回家不?”
“馬上!”陳喜轉過頭,麵帶疑惑的回答。
“那快點,一起走。”文文用命令的口氣說。
陳喜十秒鍾就收拾好東西,跟著她走了。她看到瓜瓜失望的眼神,看到小九驚訝的目光,看到聞天神秘的微笑,她什麼都不理會,因為她在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你為什麼要離職?那天你好像有話要說。”這回,她開門見山,不再找什麼合適的機會,她怕再等下去,就沒機會了。
“主要是想回深圳找工作。”陳喜如實回答。
“上海不好嗎?”文文追問。
“這裏不認可我們學校。”
“我問你,你有沒有機會留在Intel?”
“不知道”
“如果有機會,你最好留下,如果沒機會,回深圳也是可以的。”文文沒有看他,低著頭,說出自己的想法。
“嗯……”陳喜哼了一聲,沒有直接回答,沉默了。文文還想說什麼,但又不知如何開口,清了幾下嗓子後就放棄了。兩個人低著頭快速的走,誰也不看誰,誰都不說話,這還是頭一次冷場。太安靜了!文文能聽到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能聽到兩個人清晰且有節奏的腳步聲。
“瓜瓜真有意思!”文文打破了沉默狀態。
“確實!”陳喜簡短的回答後,又轉移了話題。就這樣兩個人聊一陣,沉默一陣,走到了分別的那個路口。這次,她目送他進入麵館後,才離開。
回到家,文文異常寂寞。她撥通母親的電話,那邊正在打麻將,沒說幾句就掛了;她在軟院群裏說話,沒人搭理;美國天還沒亮,師兄顯然也沒在線,但她卻不顧一切,直接打電話過去,對方已關機……
周一早晨,文文剛到Lab,還沒坐穩,陳喜就過來了。他從那個廉價帆布書包中悄悄掏出一個樂扣樂扣運動水杯,輕輕說了聲“留作紀念吧”,轉身就走。
文文趴在桌上,右手墊著下巴,左手拿著水杯,眯著眼,端詳了幾秒,然後塞進包裏。等待開機的時候,她又把它掏出來,看了幾眼後,再次收起。“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禮物,你一定看到我天冷時捧著杯子取暖的樣子,你一定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現在用的杯子有紀念意義。現在我終於知道,你也有敏感和細膩的一麵,也會做一些體貼入微的事。可是,你為什麼要送東西?難道真的非走不可嗎?我的勸告真的毫無用處嗎?”
猜測得到了證實,她收到陳喜的一封郵件:很高興能夠認識你,這是我來上海的一大收獲,我會懷念跟你一起走過的清晨和黃昏,有了你這段路不再漫長,不再寂寞。雖然以後很可能天南海北永不相見,但是我會永遠記住你,祝你一輩子健康快樂。
文文立刻寫了一封幾百字的郵件,然後從頭到尾讀了一遍,覺得不妥的地方改了又改。當她將鼠標放在發送按鈕上時,猶豫了幾秒鍾,終於還是放棄了,將所有內容全部刪除。她穩定了一下情緒,又寫了一封十分簡短的,發了出去,內容是:認識你我也很高興,不要說的那麼傷感,以後還有機會見麵,你的禮物我很喜歡,十分感謝。
陳喜說要在蜀香村請客,還讓文文幫忙點菜,她聽了後一點不感到意外,覺得這是應該的。周二,她早早收拾好東西,剛到五點半,就喊陳喜下班:“走啊!去訂餐。”
“今天?”
“廢話!明天來不及咋辦?”麵對這種不會辦事的男人,她隻能用這種口氣。在飯店,她跟女主人一般,坐在環境嘈雜的大廳,捧著菜單,提高嗓門點菜。她愛吃什麼就點什麼,也不征求陳喜的意見,因為她知道問了沒用,他隻會說“還行”、“沒問題”、“隨便”。
周四下班,大家陸陸續續的到了蜀香村,除了幾個實習生外,還有寶哥、Joe和顧前輩。陳喜掏出趣味運動會發的DHG紀念T恤衫,讓大家簽名。文文第一個拿起筆,在紅心Logo下,最明顯的地方,寫了三個醒目的大字。而其他人都故意繞開那,找邊邊角角的地方簽。
酒足飯飽後,大家開始玩“殺人”。第一把,文文抽中了法官。說完“天黑請閉眼,殺手開始殺人”後,她看到坐在對麵的陳喜,將手指向他左邊的Joe。她仔細看著他的眼睛,彎成一道彎兒,充滿了歡樂。“離開這裏就這麼高興嗎?”她心裏這麼想,嘴上卻下意識的說“天亮了”。然後,尷尬的事發生了,他忘記陳喜殺了誰,隻好紅著臉,吐了吐舌頭說:“沒看清,再來一次吧。”
大家閉眼後,她看到陳喜又指向了Joe,沒有笑。她再次與他對視,發現他眼睛裏充滿了深情。“知道你也不舍的離開,但為什麼執意要走呢?”思考並沒有影響她說出“天亮了”。這回,她依然不記得誰被殺,氣的直跺腳,摔牌,趴在桌上苦笑。
第三次,她確定陳喜殺了Joe後,心裏一直默念“Joe”,再也不敢看那個冤家的眼睛。終於,她說對了“受害者”的名字,遊戲可以繼續了。他們一直玩到十點半,飯店關門,才走。
回家的路上,顧前輩一直在文文身邊,東拉西扯的聊著,她有點不耐煩,隨便應幾句,都不記得說了什麼。終於,到拖鞋門時,顧前輩和小九與大家告別了。陳喜湊過來,主動要求送文文回家,她很高興的接受了,沒再扭扭捏捏的。美中不足的是,聞天和瓜瓜也跟著,後者一路沒完沒了的說話,雖然有趣,但她怎麼也笑不出來。
周五,是陳喜CheckOut的日子,一大早,天就下起了蒙蒙細雨,時斷時續。文文按照老習慣,走路上班,沒有打傘,插著耳機,陶醉在蕭亞軒的歌聲中。她剛剛下載了三麵夏娃這張專輯,類似愛情是她的最愛,唯美中帶著傷感,聽起來很有感觸。
“早啊!”陳喜突然竄出來,打了個招呼,把她拉回人間。她嚇了一跳,嬌嗔道:“嚇死我了!你怎麼一點聲都沒有啊?”
“不好意思!”
看到陳喜訕訕的樣子,她有些不忍,便轉移話題,問道:“你幾點走?”
“下午四點吧,站好最後一班崗。”
兩個人又恢複了以前的狀態,一路說說笑笑。快到公司時,雨大了,他撐開了傘,她鑽了進去,誰都沒說什麼,很默契。
最後一天,最後的Fruit Time,最後的午餐,最後午間劇場。下午,陳喜拿著相機和那件簽名衫,邀請大家合影。接待室、Pantry、走廊、食堂、大廳、門口,曾經一起玩過的地方他們都去了。最後,他們在公司LOGO下,拍了一張全家福。陳喜和文文蹲在前麵,撐起簽名衫,那顆紅心正好兩人中間。
拍完照,陳喜開始辦離職手續,班車卡、工牌、電腦一樣樣歸還,Mentor、Manager、HR一個個簽字。這一小時裏,文文想認真做自己的事,但總因他每次的進進出出分神。最後,她看到他開始跟大家告別,便收拾好東西走過去說:“我送你吧。”
在眾人的微笑中,他們離開了Lab。SHZ-1、紫竹科技園你不會再來,東川路你不會再走,凱旋門、蜀香村、拖鞋門你再也看不到。最後這一段,很普通,跟平常一樣的說笑,也很特別,這種日子,還能表現的淡然,他們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分別時,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文文沒有立刻轉身,而是悄悄目送著陳喜離去。看著那個落寞的背影,她的淚水模糊了雙眼。
“我們本來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成績出來,可能要保研了,在物理樓前給媽媽打電話,坐在路邊哭到岔氣!早上精心刷好的睫毛全毀了,戴上大大的太陽鏡遮住紅眼睛!可能今後幾年都要留在長沙了,真鬱悶!”
盧梭第一時間看到小龍女在QZone上分享的心情後,也跟著鬱悶不已:難道我們的約定這麼快就毀了?他拿起手機,想給小龍女發條短信,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啊,能說什麼呢?責怪你沒有信守承諾嗎?可你也很傷心呀,都哭岔氣了,我還忍心在你傷口上撒一把鹽嗎?也許我應該安慰你一下,可我現在很不開心,自己都沒想通,需要別人幫忙,還怎樣開導你呢?現在我唯一的希望是“可能”兩個字,可能事情還沒定下來,可能你還會赴約,可能你還需要考慮幾天,可能不該給你壓力。
“哥,我決定留校了,又要在長沙多待幾年,鬱悶!”
一切都完了,幾天前那一絲絲希望徹底破滅了。盧梭呆呆的看著短信,一個字一個字反複的讀著。沒錯,很清楚,毫不含糊,一絲轉機都沒有。
幾天來,他一直糾結這件事,寢食難安,頭腦中浮現出好幾個大團圓結局,有些版本需要他自己參與。可他仍舊不敢跟她聯係,怕幹擾到她。他認為在這種重要的時刻,她應該安靜的想幾天,獨自做決定,否則就會遺憾終身。
當看到最終結果後,他反而輕鬆了。這才是你真實的想法,如果當初我強勢一些,左右了你的決定,後果可能會不堪設想。你真的會接受我嗎?當看到我的樣子,會不會失望之極,遺憾終身呢?不見就不見吧,對你我都好。
“恭喜你了,留校總比參加統考強,這方麵我有血淚史呀,當年,哎。”盧梭故意用這種淡定的語氣回複。
“還好吧,我也是害怕考試的,這裏環境比較熟悉,能找到好導師,而且離家近。可惜,不能去上海,還是做朋友好,沒有壓力。”
做朋友!這個詞紮痛了盧梭的心。之前,他沒有預料到結果會如此糟,還以為能像從前那樣,繼續網戀著。他沒有回複短信,雙肘拄著桌子,握緊拳頭,頂住額頭,緊閉雙眼,痛苦不堪。過了很久,他終於屈服。三年確實太長了,女孩的青春更加珍貴。既然不能給你什麼,還不如徹底放手,還你自由。我是個廢人,一個沒用的東西,沒有資格享受愛情!
晚上,小龍女又發了條短信,簡單明了:“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行吧!雖然我不情願,但還是答應你。你應該有一個美好的未來,會有一個更好的男人好好愛你,我不能耽誤了你。也許我不該這麼痛快的答應,顯得太不重視我們之間的感情,隻是我覺得再拖一陣也於事無補,還不如痛痛快快的。你能理解我吧?”
“當然,我們還是好朋友,像從前一樣。”
“恩,我們是永遠的好朋友。”
你都離開了,我還要去上海嗎?陌生的環境,遙遠的距離,還沒有什麼朋友,過去意義何在?放棄北京那麼多好機會,去一個小公司,值得嗎?不!曉霞死了,少平還是單獨去赴約,這是愛情的承諾,天可明鑒。我愛你與你無關,不管你怎麼做,我還要兌現我的諾言。
“您好,我叫盧梭,是新實習生,今天來入職。”
“哦!稍等,我打電話問問。”
“白總嗎?”
“有個叫盧梭的實習生,今天來入職。”
“嗯!拜拜。”
“哥哥!再等一下,一會兒有人出來接。要不你先喝口水。呀!沒紙杯啦。真不好意思,我也剛來不久,不熟耶!”
盧梭站在原地,安安靜靜的,麵帶微笑,看著前台那個小女生折騰。他發現她滿臉稚氣,待人接物雖然有些慌亂,但眼神卻很真誠。他想問問她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卻不好意思開口。
“盧梭是吧?歡迎歡迎,我是人事部的,叫我小周就行。”一個陌生的麵孔出現在盧梭的麵前,她帶著他開始了入職報到。每到一個“總”的辦公室,她都要小心的敲門,深深鞠躬,介紹完新人後,再次鞠躬抱歉打擾了“總”,顯得十分卑微。最後,她安排他坐一個靠近過道的工位,叫來那個長發麵試官——他未來的主管研發部張總監。
“今天熟悉環境,看郵件,公司規章,裝SVN和VS,得項目代碼,玩一下我們的無極世界。”張總監麵無表情的說,指令很簡短。
盧梭裝完SVN後,一邊CheckOut項目,一邊下載無極世界,一邊安裝VS,一邊看Outlook的郵件。他翻閱了公司的規章製度,嚇呆了——真的很繁瑣,例如:工作時間不許上外部聊天工具,不許上與工作無關網站,不許玩遊戲;有事盡量用郵件和內部IM溝通,不要打擾其他同事;部門內發郵件時必須Cc給總監,跨部門發郵件必須Cc給相應部門總監和中心助理,跨中心發郵件必須Cc給相應部門總監,中心副總裁和助理;每天必須體驗無極世界一小時,一周交一份報告;每天必須寫日報,不得少於350字,不能胡亂拚湊,要言之有物,還得有心得體會。這些是常規的,程序相關部門(研發部,技術部,程序部,應用開發部)還有一份長長的C++編碼規範和SVN提交規範。新人更特別,必須參加一個培訓,跟公司指派的資深員工談話十五次,然後寫心得報告,發給公司十幾位主要領導。
盧梭很討厭亂七八糟的規章製度,但轉念一想,正規公司就該如此,不像天成那個破作坊。於是,他便耐著性子,認認真真的讀各種規章製度和規範。
剛到中午,盧梭就聽到周圍幾個同事突然叫喊起來,“張遼”,“關羽”,“張飛”等三國人名一躍而出。雖然他不知道這幫人具體在幹嘛,但肯定是玩遊戲。他有些好奇,但沒去看個究竟,因為是新人,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就獨自一人去吃飯。
路過前台,他看到那個小女生還沒走,就上去搭訕說:“你好,請問附近哪有吃飯的地方?”
“哥哥,叫我雪兒好了。樓下有個食堂,比較實惠,就是難吃;大廈周圍有幾家快餐店,人有點多;再往外走走有些好吃的,遠點,貴點;你要是懶得下去就在公司訂餐吧,營養小廚,還湊合。”
“是嗎?咋訂呀?”
“今天不行,過時了。一會兒我給你發個小廚菜單,你在我這充點錢,每天上午十點IM上點單,中午來取,我這邊記賬。”
“好的,太謝謝了,現在就充一百吧。”
“好!”
盧梭交給雪兒一百塊錢後,走出了公司。在樓下的食堂,點了一份套餐,味道確實一般,還不如軟院的,價格卻翻一番。吃過飯後,他回到工位上,本來想睡個午覺,怎奈周圍同事都在緊張激烈的玩著遊戲,十分吵鬧,所以他隻能看看網頁,順便給小龍女發條短信:“第一天上班,前台的小美女很可愛,很嫩。”
“呦!老牛吃嫩草呀想?”
“咋辦?你不給我吃,還不讓我惦記別人呀。”
“去死吧!為老不尊的家夥。”
“那好,我死去了,你好好活著。”
分手後,他們確實還是好朋友,說起話來依舊肆無忌憚。
下午一點,打遊戲的終於偃旗息鼓了,可公司卻沒消停。盧梭對麵有人吵起來了,一個高大,短發,長相略差,穿著樸素的女人,瞪著眼,呲牙咧嘴的數落雪兒:“你懂不懂規矩呀!沒人教過嗎?怎麼當前台的。”
“對不起,剛才我進來找了一圈,都不見你,就替你簽收了。”
“不會給我打電話呀!”
“快遞哥哥說電話打不通。”
“打不通不會讓他等著呀!”
“可快遞哥哥也很忙……”
“忙是應該的,他是幹這行的,收了錢就該送到。你知道裏麵是什麼嗎?你就敢簽,出問題了怎麼辦?”
“真不好意思,下回我改。”
“下回?那這回怎麼辦?”
“出問題我賠給你。”
“你賠?你賠得起嗎?你知道多少錢嗎?”
雪兒氣的滿臉通紅,眼眶閃著淚花。周圍人都在仰頭觀戰,沒人上前阻止。盧梭很氣憤,真心希望能仗義出手,卻因自己是新來的,不敢貿然行動。還好,這一仗驚動了白總,她笑眯眯來解圍。可那個挑事的女人仍舊不罷休,說了一通盧梭聽不懂的“儂”,“阿拉”,“冊那”,“一剛”等。
風波總算平息了,白總摟著委屈的雪兒離開現場。在她轉身的一刹那,盧梭發現她突然沉下臉,斜著眼睛惡狠狠地瞟了那個多事女人一下,然後瞬間恢複了常態,微笑依然那麼和藹可親。這一幕盧梭終身難忘,他終於見識到什麼叫變臉比翻書還快,以後,他一直盡量避免與這個和藹可親的大姐接觸。
快下班的時候,張總監喊盧梭去開會。會議室裏已經坐了一男二女,其中就有今天和雪兒吵架的那個五大三粗的女人。經介紹,盧梭知道她叫朱莫言,是一個美工。另一個女生叫馬小雲,也是美工,穿著超短裙,滿頭金發,臉白的要命,塗了重重的眼線和眼影,睫毛弄得跟蒼蠅腿似的。可以明顯看出這兩個美工差別很大,而且話不投機。那個男生叫周銳,是無極世界的項目經理。
“以後你跟周銳一起做無極世界。”互相介紹過後,張總監給盧梭布置了任務。
“歡迎加入無極世界項目組,有個音樂節拍模塊可能要你幫忙做一下,這兩位負責美術工作,還有一個策劃,一會兒過來。”周銳接著張總監說了下去。話音還未落,敲門聲響起,一個瘦小的女孩兒推開門,急衝衝的跑進來,坐下來後,吐了吐舌頭,笑著問:“來晚了,沒錯過什麼吧?”
“沒!我們剛開始。”周銳回答。
“可沒人給我介紹介紹新人呀,要不你自己來吧!”女孩兒就坐在盧梭對麵,托著下巴,抿著嘴,把他盯得臉發熱。他避開她的目光,輕聲說,我叫盧梭,是新實習生,來自北京。
“哪個學校的?”女孩兒追問道。
“帝國理工軟件學院。”每當碰到這種問題,盧梭都要特意說明是軟件學院的,生怕別人誤會他故意混淆概念,要沾本部的光。
“哇!高材生,好強呀!我叫陳洛怡,上海音樂學院的,去年剛畢業,我們倆誰大呀?”
“應該我大吧,我26,考研在家荒廢一年。”
“謙虛了,那叫厚積薄發。我23,比你小三歲呢……”
“咳!”周銳清了清嗓子,打斷了陳洛怡的話,說:“想相親,你倆會後私聊吧,我們先說正事。”
陳洛怡聽後,推了周銳一把,又吐了吐舌頭,臉上泛出傻笑。盧梭羞得厲害,低著頭,反複插拔水性筆。
億遊是一家處於創業瓶頸期的公司,成立三年多,一百來號人。有自己的理念和專利,拉到了風險投資和外包合同。已經開發出拳頭產品無極世界,正在進行公測。但反響卻一直不佳,用戶量和口碑都沒達到預期,盈利更是幻想。
無極世界是一個廣闊和開放的3D虛擬空間,隻提供一些簡單的機製,希望玩家可以在裏麵發揮想象力,創造自己想要的。可現在,包括內部員工在內,在線人數也不超過五十。除了應用開發部那幾個程序員外,根本沒人搞什麼創造。在這種寂靜的“鬼城”裏,玩家基本看不到其他人,除了走走路,完成幾個簡單無聊的任務外,沒有什麼事可做。就連公司內部員工,甚至項目組的策劃,也會忍無可忍的吐槽。
開放式的虛擬世界需要有足夠大的玩家基數,才能吸引其他人,而不具備足夠的吸引力,玩家又不會來,這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雖然韓總信誓旦旦的稱用戶基數不是問題,隻要舍得砸錢宣傳,想買來多少都行。但他卻沒敢像說的那樣做,而是強調現在的無極世界還沒有足夠的吸引力留住玩家,不能白扔錢。
為此,韓總召開了好幾次會議,各部門的“總”聚在一起,集思廣益,最終決定加入兩個音樂模塊:K歌和節拍。會後,周銳立刻著手調配資源,布置任務。雖然項目組的大部分策劃都不看好這兩個方案,提出了異議,但韓總欽定的事,誰也不能怎樣。
技術大牛張總監挑起了音樂節拍程序大梁,在搞音樂出身的策劃陳洛怡的輔助下,一個月就完成了核心功能譜麵自動生成。現在,他將餘下的瑣碎任務移交給新人盧梭,自己又去寫更有挑戰的程序了。
雖然核心功能張總監已經實現,但向無極世界中集成的工作一點也不輕鬆。張總監為了快點做出東西,使用C#開發的,而無極世界是C++實現的。盧梭不知道有什麼好辦法將C#代碼轉成C++的,所以隻能硬著頭皮一句句抄。一周後,他完成了翻譯工作,已經累的精疲力盡。
萬裏長征剛剛走過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很多事。C#解碼MP3很容易,而C++就愁人了。盧梭試驗幾天,解決了各種編譯錯誤和性能問題,總算把mpg123搞定了。
輪到實現Gameplay時,前方一片空白,再沒有什麼現成貨了,一切都得從頭開始。盧梭從來沒學過遊戲開發,突然接觸了一大堆新概念——幀率、坐標係、變換、攝像機、圖層、動畫、粒子特效等——壓力很大。手裏也沒有什麼參考資料從頭到尾教一遍,其實就算有教材,他也沒法係統的學,因為公司急於盈利,必須盡快完成。他隻好硬著頭皮看代碼,厚著臉皮纏著張總監和其他技術牛人問。他本來是個自卑而羞澀的人,在新環境裏總愛保持沉默,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融入,讓他“死皮賴臉”的向陌生人請教問題,真是為難。還好,他挺過來了,很好的完成工作,進步很快,僅僅一個多月,就得到了張總監和周銳的認可。
程序並非最頭疼的問題,設計返工才是更糟糕的。起初,陳洛怡設計了一個類似鋼琴的Gameplay,十個手指都能用上,學過鋼琴的她覺得這樣玩起來爽快感極佳。項目組的其他成員也覺得不錯,甚至當數值調的差不多,遊戲基本成型後,還有幾個人拿這東西PK。但是,提交給領導審核時,韓總覺得很難,Steve和白總說這東西不是遊戲,簡直就在虐人,一點樂趣都沒有。周銳當即決定重新調整數值,犧牲爽快感,降低難度,讓領導們再複審一次。結果,還是沒通過,Gameplay需要重新設計。
一個多月的辛苦付之東流,小團隊士氣很低落,尤其是陳洛怡,簡直要發飆了。她站在周銳的工位旁,大聲的抱怨:“他們都沒玩過音樂遊戲,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的。無極世界的換裝難成那樣,我都不會用,也沒人提。要是都給老頭老太太玩,遊戲就別賣了。這都算了,最可氣的是,他們早幹嘛了,非等我們做出來後才要改。”
看她那般毫無顧忌的樣子,周銳都害怕了,隻能讓她輕一點,然後低聲安慰道:“改就改吧,我們拗不過他們,就當重做個遊戲,也算是種鍛煉吧。”
重新開始後,陳洛怡熱情銳減,不再努力想方案,她跟周銳說:“既然上頭那麼有想法,就讓他們定一個方案,我們把它細化,實現出來。”
可是這群“總”隻會對成品指手畫腳,讓他們想出一套具體東西,根本不可能。他們隻是給了個指導意見:簡單,爽快,方便吸金,容易製作。沒辦法,周銳隻好向全公司求助,希望大家能提幾套方案,讓領導選一個,定好後再做。
一個禮拜內,創意五花八門。有人提議學太鼓達人,隻需要兩個鍵,甚至用鼠標都能操作;有人說還是輕舞飛揚好,譜麵做成方向鍵,加上能換裝的人物,可以有效地吸金;有人覺得可以更開放些,做成開車跑酷遊戲,障礙根據音樂譜麵生成;有人甚至還專門做了圖,一個女巫拿著法杖,點亮夜空的繁星,勾畫出漂亮的星座。
最後,經討論,大家一致認為星座方案最好。因為它實現起來不算難,需要的新資源不多;有聖鬥士的群眾基礎,玩家願意接受星座收集概念;法杖可以用於糾錯,幫助技術不行的玩家提高遊戲得分,也是個很好的吸金道具。
主題確定後,周銳拍板選了四個方向鍵的玩法,領導沒有意見。目標有了,計劃重排,原先的美術資源全部作廢,譜麵生成需要調整,Gameplay完全重寫。這回周銳學聰明了,決定先迅速做個Demo,給領導們看一眼,沒問題後再繼續做下去,省的大麵積返工。
加班,加班,連續的加班,晚睡早起,周末全都沒了,拚了半個多月,Demo總算做出來了。但領導們仍然不滿意,還是覺得太難,而且畫麵不夠絢麗。這下團隊成員全都抱怨起來了。陳洛怡覺得新玩法已經簡單到底,再改隻能單鍵,一秒鍾出一個譜麵,成弱智遊戲了。朱莫言狂損領導們的品味,說他們土掉渣了。馬小雲一直不太讚同星座題材,諷刺領導們為聖鬥士腦殘粉。
可是再抱怨也沒用,遊戲還是得按照領導的指示修改——譜點出現頻率降到極限,擊中的判定區繼續擴大,加入很多金色和紅色元素,無節製的使用絢麗的粒子效果。再次提交審核,領導總算滿意了,可以正式向無極世界中集成。雖然團隊成員完全不看好產品的未來,但畢竟無力改變現狀,人家出錢的嘴大,讓幹嘛就幹嘛吧。
盧梭住在華東理工大學附近,與三個在漕河涇工作的IT男合租。他的臥室由書房改造而成,每個月八百元,有點小貴。但房子裝修不錯,住的舒服,距離公司不遠,所以他還是很滿意的。
三位室友跟盧梭年紀相仿,都是搞計算機的,所以有一些共同語言。每天下班回家,他們都會閑扯一陣,有時候一起打打遊戲。周末,他們通常一起吃飯,如果來了興致,便會親自下廚。雖然平時大家還是各幹各的時間多,但有這幾個人在,盧梭還是感到溫暖,畢竟這裏朋友太少了。
當然,大家在一起也難免有些磕磕碰碰,這主要源於生活習慣的差異。盧梭最看不慣的就是室友鎖臥室房門了,不管外出還是在家睡覺,他們的房門都關的嚴嚴實實。對此,他心裏非常不舒服:跟防賊似得,誰差你們那點東西?
十二月的一個周日,盧梭在客廳裏看電視,外邊有人敲門,他問了一聲:“誰?”對方隻答一句:“您好。”他沒搞清楚,就開門看了看。門口站了一對情侶,男的文質彬彬,女的很漂亮,都在往屋裏張望。
“找誰?”盧梭問了一句。
“請問你們是不是有房子出租,我們在中介那看到的。”男生問道,仍然不停的張望。
“沒聽說呀,要不我去問問吧。”盧梭熱心的回答。
“你們幹嘛的?”這時候,室友小趙走了出來,厲聲問道。男生又重複了剛才的話。
“沒有!”小趙幹脆利索的回答後,硬生生的把門關上。他沉著臉對盧梭說:“以後問清楚了再開門,這都是踩點的賊!”
“至於嗎?”盧梭被小趙訓的非常不開心,他覺得那對情侶絕非踩點的,哪有這麼漂亮的賊?而且,家裏幾個也不是啥有錢人,根本不值得一偷。再說,四個男人住在一起,哪個賊活的不耐煩了,居然敢進來?他不得不感慨:南方人仔細過頭了。
2008年年初的一個夜晚,盧梭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他聽見地板嘎嘎作響,便努力睜開了睡眼。隻見一個人身穿黑色羽絨服,高抬腿,輕落步的朝窗邊走來,動作滑稽可笑,衣服摩擦聲和腳步響清清楚楚。開始,盧梭以為來者是小趙,他很納悶,不知道這家夥進來要幹嘛,剛想開口說話,突然發現那人伸手去拿他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瞬間便意識到家裏遭賊了。
以前,他也幻想過這種情況,在自己的腦海裏,他會一躍而起與賊抗爭;或者趁對方不備,偷襲得手;再不濟也會大聲叫喊,與室友一起將其擒拿或趕跑。可事情真正發生時,一切英雄式的幻想都成了遐想。他嚇得渾身酸軟,根本就動不得。而且心跳過速,呼吸都困難了。他清晰地聽到,自己喘氣聲很不正常,他怕賊發現他醒著,盡力憋,卻怎麼也憋不住。很快,他似乎聽到了廳裏傳來幾句悄悄話,然後是關門聲。
他意識到小偷可能已經走了,但沒有確信之前,他還是不敢起來,甚至都不敢動一下。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夜異常的靜,但時不時的總有那麼一點刺耳的響動,驚嚇著這個可憐的孩子。不知過了多久,他鼓起勇氣,裝作翻身,偷偷瞄了一眼電腦桌。當發現自己心愛的聯想筆記本電腦不見時,雖然難過,但他總算放心了:賊已經得手了,沒道理繼續留在這。
臥室的門依然開著,冷風颼颼的吹入。他覺得有點涼,但卻不敢下地關門,隻好用被蒙起頭來。繼續睡覺?那怎麼可能,他現在就希望天趕緊亮,可時間過得更慢了。最糟糕的是,他有尿憋不住,但怎麼也不敢出去,無奈之下,隻能考慮在床上解決。他扯下枕巾,使了半天勁,就是尿不出來,盡管已經憋得小腹脹痛了。他深吸一口氣,極力安慰自己:盧梭呀盧梭,不想死就尿吧,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啥可忌諱的。終於,困難克服了,一點一滴,時放時收,直到湍流不息,徹底放鬆了。他將濕透的枕巾扔到床下後,呆呆的盯著天花板,不知該感到可恥還是驕傲。
天終於亮了,窗外傳來了零星的說話聲,遛彎的老人,上學的孩子,早起的商販,都開始迎接新的一天。盧梭立刻爬了起來,將那塊丟人的枕巾扔進垃圾桶,再把垃圾袋封的嚴嚴實實。然後,他敲開了三位室友的門,告訴他們家裏遭賊了。由於臥室鎖了門,除了事後才發現的一雙鞋、一本書和一個掛在門外的風鈴,他們三人沒有任何損失。
盧梭立刻撥通110,沒多久,兩個警察就上門了,一個矮小黑瘦,一個高大白胖。他們簡單看了一眼現場,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嘴裏還一個勁的問:“這是誰進來了?”待得知盧梭親眼見到小偷卻沒敢動時,那個矮小的說:“害怕賊報複,沒言語是對的,但既然大家合租,就是要有個照應,出事了應該喊一聲。”那個高大的一臉不屑的說:“都是大老爺們,怕什麼。”盧梭聽了這句很不爽,心想:我要是長成你那樣,我也不怕,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