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孤單(1 / 3)

女孩兒當然不會是阿嬌,她被盧梭那直勾勾的眼睛盯的不好意思,臉一下就紅了。她趕緊補充一句,打破這尷尬局麵:“我叫畢文文,你怎麼稱呼。”

“我叫盧梭。”他回過神來,目光從畢文文的臉上移開,看著地麵。他在美女麵前總是害羞,尤其是這種秀外慧中的,容易讓他自慚形穢。

“我是軟件學院的,04年畢業的,你呢?”

“我也是2000級的,計算機係。”盧梭邊說邊抬起頭,他突然感覺不那麼自卑了,因為對方是軟件學院的,低他一等。

“牛呀!我最佩服計算機係的,都很有實力的,不像我們都是混得啦。”文文誇了一句。

“哪裏哪裏,都一樣。”盧梭嘴上謙虛,心裏卻洋洋得意。

“就是的!聽你口音是沈陽人吧。”

“嗯!你呢?”

“江蘇無錫。”

“怪不得!”盧梭暗歎,“原來跟阿嬌一個地方的。”還沒等他多想,文文已經連珠炮似的發問起來。“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來的?”“住哪裏?”“怎麼想讀軟件學院?”“打算讀哪個方向?”

盧梭忙的不亦樂乎,手舞足蹈,磕磕巴巴的。不知不覺,兩人聊了很久,基本就是文文問,盧梭答。辦公室門開了,一位老師拿著名單喊:“下一位,畢文文。”

文文微笑的對盧梭擺了擺手:“我先去了,一會兒再聊。”

盧梭目送文文進入辦公室,很快就聽到裏麵傳出她的聲音,標準、清晰、洪亮的英文自述。兩分鍾後,聲音消失了,後邊的他再沒聽到。十分鍾後,文文走了出來,麵無表情。他迎上去問:“怎麼樣?還好吧。”

“還成!”文文淡淡的回答。

“都問你些什麼啦?”盧梭追問道,剛才太被動,這回他鼓足勇氣,學著主動一點。

“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先離開一下,一會兒再回來。”文文沒回答盧梭的問題,頭也不回的走了。

盧梭呆呆的望著她的背影,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他酸,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出來就這麼冷淡;他愁,是不是麵試結果不好,傷心了,還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惹她生氣了。他恨,莫非因為涉及到麵試內容,她害怕競爭,想保密而逃脫,這女人跟阿嬌一樣功利。他苦,幹嘛在一個陌生人身上耗費這麼多精力,有那麼多正經事不做。

可是,他再也無法準備麵試了。滿眼都是文文的形象,燦爛的微笑、時不時的皺眉、說錯話時咬嘴唇、吐舌頭等小動作、尷尬時羞紅的臉。耳邊響起的,都是她綿羊般,嗲的要命的無錫味普通話。

“下一個,盧梭。”他從夢中驚醒,慢慢的走進辦公室。一張長桌子,裏麵坐著五位老師,外麵擺著一把椅子。邊上的老師示意他坐下後,要求他用英文做一個自我介紹。

盧梭立即背誦起那篇已經練了很多遍的自述,本來他的英文發音就極差,是帶著沈陽口音的中國式英語。這回由於緊張,他說的很快,聲音很小,音節一個一個往外蹦,如同小雞吃米。坐在最中間那個黑瘦的男老師,低著頭,緊皺眉頭,像是聽見難以入耳的噪音一般;嘴角一撇一撇的,帶著譏笑,猶如正在觀看一場滑稽演出。盧梭看到這般表情,更加緊張,再次提高語速,略過一些內容,提前結束了自述。在第一位老師的不斷提示下,回答完兩個英文問題後,最痛苦的項目總算結束了。

接著,開始技術麵試,一位女老師問盧梭大學期間哪門課學得最好。因為曾在天成從事過幾個月商務網站開發工作,所以他順口就說了數據庫。那位女老師接著問:“那你說一下好數據庫的標準。”

盧梭一下子說了許多,“減少重複”,“為擴展預留”,“優化查詢功能”,“利用外鍵而非程序邏輯做依賴”等。他把天成開發工作中需要改善的地方都說了出來。

“這些都是你自己的總結吧?”

“對!因為我曾經在一家公司做過這方麵工作,這些問題我都碰到過,需要改善。”

“既然知道是問題,當時為什麼不改呢?”

“因為公司不給我們時間改。”

“怎麼可能?公司都需要好產品的。你們如果做得好,我想公司不會拒絕的。”

盧梭被問的啞口無言,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女老師旁邊那個胖胖的男老師問:“你知不知道範式?”

“知道!”

“那你為何不直接回答第三範式呢?”

“但那是設計數據庫的理論。”

“我們問的難道不是設計數據庫嗎?”

盧梭又無語了。

這時,正在翻看成績單,剛才嘲笑他英文發音的那個黑瘦男老師說:“你的哲學成績不咋樣,才74分。”

“我學得不好。”盧梭本來想抱怨一下大學政治課,可在大學老師麵前,抱怨課程的不合理性,終歸有風險,所以便改口了。

“怪不得你說話邏輯性這麼差。”

盧梭有點生氣,他心裏抱怨道:“說話有沒有邏輯跟哲學課成績有什麼關係,那課就是背書,有什麼邏輯不邏輯的。”

幾位老師又提了些問題後,麵試結束了,盧梭徹底放鬆了,不管結果怎樣,總算結束了。他給幾位老師深深鞠了一躬後,離開了辦公室。

走廊裏,文文正依著窗台,微笑的對他招手。這一笑解除了他剛才所有的疑慮,那些酸、愁、恨、苦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他把一切拋在腦後,迎了上去。

“還好吧!”這回輪到文文問候他了。

“一般,不管了,反正都完了,聽天由命。”

“放心,沒事的啦!我剛麵完也挺鬱悶的,後來聽說有人連指針都不知道,這麼多轉專業的都能錄取,我們差啥呢。”

“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剛才還擔心你麵試麵的不開心,跑外麵哭去了呢。”盧梭很想知道她剛才去做什麼了,所以就半開玩笑的提了一下。

“哪這麼脆弱呀!剛才我去買火車票了。”

“原來如此!什麼時候走?”

“今晚。”

“這麼快?”盧梭有些失落。

“是呀,沒想到複試這麼快就完的,我還要上班啦,不想請假的。”

“不在北京玩玩?”盧梭不知道說點啥,問了一句廢話。

“機會以後有的是啦!”

“那我就祝你一路順風了。”

“謝啦!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呢?”

“我想多呆幾天。”

“幫我個忙唄!”

“隻要我能辦到的,非常樂意效勞。”盧梭有點興奮,美女要他幫忙,意味著他們還可以繼續保持聯係。

“是這樣,雖然我可以打電話到招生辦問複試結果,但卻沒辦法搞到內幕。你要是到招生辦跑的話,順便分享些消息給我,好不?”

“沒問題!”

他們交換了手機號,又在校園裏轉了轉,聊了一陣。時間過得很快,分手的時候到了。文文攔了一輛出租車,轉身與盧梭揮手告別。盧梭目送著她南行後,擠上了北上的運通105。

清晨,細雨,一個人的孤獨。畢文文扭著頭,托著下巴,呆呆的望著窗外。列車已經開出無錫站,駛向終點。燦爛的油菜花,慵懶的流水,精巧的拱橋和錯落有致的瓦房,江南春尚好。

上海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東川路這個快樂又悲傷的地方,暫別兩日後,我又回來了。這裏沒有北京明媚的陽光、幹燥的空氣、夾雜著沙粒的大風,這裏有的是灰蒙蒙的陰天與點點細雨,說不盡的情調,難以言表的孤獨。

畢文文回到昌源小區的家中,洗了個熱水澡,將髒衣服扔入洗衣機後,倒頭便睡。她夢見高考結束那段日子,與師兄走在一起,那是自己的初戀;夢見兩人天南海北,每周讀信和通電話時的快樂,看到校園裏情侶親親我我時的失落;夢見有一次K歌,師兄拿著話筒,對在場所有人說“你們都說我倆不可能,我要證明給你們看”,自己感動的熱淚盈眶;夢見自己放棄保研,孤身來到上海,與師兄團聚,兩個人住在一起,幸福而充實的日子;夢見師兄選擇出國讀書,說出分手時,自己哭的再也站不起來;夢見自己發誓要好好活著,給那個負心人看,在隨後的日子裏,用刻苦學習撫慰傷痛,直至收到帝國理工的複試通知。

夢醒了,枕巾上全是淚水,她沒有起來,又將臉埋在枕頭裏,眼前的黑暗便於回味剛才的夢境。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今天又從頭回味一番,是否意味著告別?告別初戀,告別青春,告別上海這個傷心地……

周日,盧梭跟著馮靈逛了頤和園,泛舟昆明湖,爬萬壽山,欣賞各種古建築,玩了一整天,兩個人都累得要死。

周一,盧梭又來到招生辦公室,詢問複試成績。一位女老師查了查成績單,歎了口氣道:“複試是過了,但你深圳和自我解決住宿都沒選,我們也沒辦法。”

他毫不猶豫的說:“那我選自己解決住宿。”

另一位女老師笑著說:“那就沒問題了,不過你為啥不選擇去深圳呢,每個月還給補1000生活費呢。”

“我是北方人,不想去南方。”盧梭如實回答。

“原來如此,反正你已經選擇自己解決住宿,肯定沒問題了,我們可以繼續走流程,你準備辦政審吧。基本不會有問題,就等著上學好了”

招生辦老師的話說的很平淡,但盧梭卻激動不已,猶如夢一場,總算有了個結果,一切的辛苦沒算白費。他壓抑著興奮,又問老師:“請您幫我看看畢文文怎麼樣。”

女老師翻了翻成績單說:“她也沒問題。”

“謝謝老師!”盧梭異常開心,離開招生辦後,立刻給文文發了一個短信:“我們複試全都通過了,以後就是同學了。”

“好的,謝謝哈!”文文隻回了五個字。

“你說的果然沒錯,這兩天我白擔心了,頤和園都沒逛好,哎,今天我得好好逛一逛。”盧梭又補了一條。

“哦。”文文回了一個最讓人傷心的字,潑了盧梭一頭冷水。他隻能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又發了一條:“我玩去了,你忙你的吧,不用回了。”

文文果然沒再回複。

盧梭很失落,突然又想起了小龍女,於是給她發了條短信:“複試通過了,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意外,未來幾年鎖定在北京了。”

“太好了!哥,你是最棒的,一直看好你。”還是這個小女生好,熱情,容易親近,從來不會讓人難過。看著她的短信,盧梭的心情好了很多,回了一條:“謝謝親愛的妹妹,一會兒我就給你買禮物去。”

“好耶!十分期待,你最好了。”

給女孩子買禮物本來就很費勁,更何況盧梭沒什麼經驗,而且兜裏錢還不多。他在西單逛了半天都沒找到中意的,好東西太貴,便宜貨又太差。最終,他在迪斯尼專賣店停頓下來,翻來覆去的看幾個鑰匙扣。

“先生,給女孩兒買禮物嗎?”服務員走過來,熱情的問道。原本,盧梭很討厭熱情的服務員,他覺得這種熱情純衝顧客腰包去的,所以平時隻要服務員主動開口,他要麼不搭理,要麼就離開。今天,他實在沒辦法,畢竟不是給自己買東西,需要別人幫忙參考一番,所以就給了服務員好臉色。

“對!”

“女朋友嗎?”

“不不不不,不是。”盧梭連忙否認,雖然有時候他真希望這是事實。他偷眼觀看,服務員正衝他微笑,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他似乎聽到服務員的心裏話:“給喜歡的女生買東西居然還這麼小氣”。他有些尷尬,又把注意力放在鑰匙扣上。

“這些都挺好的,很別致,米奇這個牌子大家都認可,能滿足小女生的虛榮心,我們還會送您一個精美的包裝。”

服務員的話打動了盧梭,這東西看起來不俗氣,還能滿足虛榮心,而且30幾塊錢很便宜。他挑中一個形狀最奇特的,付賬走人。一出店門,他就迫不及待的拆開包裝,撕掉價簽。他擔心日後忘記這事,讓小龍女得知了價格,瞧不起他。

他給小龍女發了條短信:“禮物我買完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不要告訴我是什麼,我期待開封那一刻的驚喜。”

驚喜,盧梭覺得這個小玩意根本配不上這兩個字,他有點愧疚。突然,他想到家裏還有幾張孫燕姿的正版CD,雖然是舊的,但已經絕版了,也算有些價值。於是,他決定回去後將它們一並郵去。

他又在北京呆了幾天,迅速走完政審流程,事情已經板上釘釘,就差錄取通知書了。來北京的任務基本完成,盧梭不想多呆。因為他沒帶多少錢,而且這幾天母親總發短信問來問去,很是擔心。更關鍵的,他想盡快回去給小龍女郵禮物。他買好了第二天的火車票,這回是T11,不再是夜車。

列車離開了北京,盧梭把頭貼在椅背上,遙望著窗外。車廂很空,很安靜,僅有車體本身那種不會引人注意的單調噪聲。他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思考:辭職,考研,落榜,調劑,複試,這一年多來,過的很充實,經曆了很多,我會永遠記住的。

總算到了!

畢文文下了出租車,蹲在路邊,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著名的帝國理工大學軟件學院,坐落在北京南郊大興區,偏僻的金苑路。從首都國際機場打車到這裏,居然花了兩個多小時,飛機都沒飛這麼久。

畢文文拖著行李箱,在校園內繞了一圈,仔細看了看夢想之地,有些失望。軟院地方很小,像中學。實驗樓,教學樓,學生宿舍和教師公寓都沒超過五層。它們環抱著一個小操場,走一圈也就二百多米。這裏十分荒涼,幾乎見不到什麼人,她獨自一人走著,甚至有些害怕。但很快,她就調整好心態:又不是來體驗大都市的繁華,讀書,越安靜越好。

她撥通了李琦的電話,他們是大學校友,同一學院卻從未見過。在收到通知書後,為了能更早做好準備,她就開始聯絡關係,很快便找到了這個校友。在他的建議下,她提前來到學院,以便選一個好寢室。

“畢文文吧?我是李琦。”一個頭發亂蓬蓬,幾天未刮胡須,滿臉睡意,穿著褶皺的T恤衫,七分褲,夾趾拖鞋,十分頹廢的男生出現在她麵前。

見到他後,畢文文更加失落了。在她看來,男生帥不帥另當別論,但最起碼要幹淨整潔,不修邊幅的人她最受不了。上大學的時候,很多男生家境不咋樣,打扮的土裏土氣的,但起碼沒那麼頹廢,不知道眼下這位校友怎麼就變成如此模樣。來北京之前,她曾有些想法,畢竟年紀也不小了,很希望能在讀研期間找到另一半。可見到的第一個男生居然是這樣的,比高、白、瘦、戴著眼鏡、幹幹淨淨、文質彬彬的師兄差遠了。但很快,她又調整好心態,並且嘲笑自己的荒唐:他是來幫忙的,又不是相親,瞎想什麼?

她衝李琦擺了擺手,陪了一個笑臉:“幸會幸會,最近很麻煩你的,我要好好感謝一下啦!”

“沒事!先辦入住手續吧。”李琦說完,就帶路,向著五號樓走去。畢文文拖著行李箱,跟在後麵。路上折騰幾小時後,她有些累,希望這個身強力壯的男生能幫她拿箱子,可對方一點表示都沒有,她也不好意思主動要求,隻好暗中發牢騷:果然是技術傻男,一點不懂得憐香惜玉。

“王師傅,幫這個新同學安排個寢室吧。”在五號樓收發室裏,李琦對那個有些謝頂,笑容很詭異的宿舍管理員說。王師傅聽罷,臉立刻沉下來,一本正經的說:“來這麼早幹嘛?還沒開學,等過幾天報道時候再說,那邊有招待所!”

李琦笑嘻嘻的,從兜裏掏出一盒紅塔山,塞入王師傅的上衣口袋,繼續說:“人家女孩子,自己一個人,大老遠的來一趟,不容易,照顧照顧吧。”

王師傅繼續沉著臉,也不抬頭,邊翻本子邊說:“真會給我添麻煩。”

“就1341A吧!”

“還真會挑地兒!什麼名兒?”

“畢文文,謝謝!王師傅你真是好人。”李琦繼續陪著笑臉。

王師傅做完記錄,掏出鑰匙,對畢文文說:“報道時候再交錢,我這收不了。”

“謝謝!”從頭到尾,畢文文隻說了兩個字。在去寢室的路上,她一直很矛盾。沒費什麼勁兒,就挑到了學院最好的寢室,她感到非常高興。然而,她也覺得事情辦的很惡心,原本還以為這邊都已經準備妥當了,萬萬沒想到,當初向她打包票的李琦會當著她的麵行賄。現在,一想起這兩人的醜惡的嘴臉,她就有些作嘔。

十三號樓在學院東北,是教師公寓改造的。每層兩套房子,驚人的大,除了五個臥室外,還有兩個衛生間,一個空曠的大廳。1341A在四樓,是那層最大的房間,朝南,窗戶很大,通風與采光都很好。屋裏兩張大床,兩張電腦桌,兩個大衣櫃,有空調,幹幹淨淨的。畢文文對寢室非常滿意:果然是有實力的學校,比沈工的環境強多了。

在李琦的陪同下,文文開通了網絡,辦好了飯卡,還打黑車到華堂買了鋪蓋和生活用品,一切都迅速搞定,有熟人就是方便。

晚上,李琦想做東,招待這位遠道而來的校友。畢文文不答應,非要自己請不可。在沈工,她很受歡迎,求男生幫忙後,還能蹭到飯,她很享受這總被寵著的感覺。但這回不一樣,雖然隻見一麵,但她已經開始討厭李琦了,想把他甩掉。但人家畢竟忙前忙後,折騰這麼久,她也不能太冷酷了,所以就想請吃一頓飯,還個人情,以後再沒愧疚感了。

他們在軟院附近最好的餐廳“春華秋實”吃的。席間,李琦非常興奮,打開話匣子,談論著軟院的是是非非。又以前輩自居,給畢文文提了很多建議。這種自以為是的樣子,著實讓她反感。她一直忍著,陪著笑臉,些許逢迎幾句,總算煎熬過去了。

飯後,李琦提議到他寢室坐坐,接著敘舊。畢文文婉言謝絕了,她說自己累了,想早點休息,而且還要給家裏打電話報平安。

送走滿臉失望的李琦後,畢文文獨自一人繞著操場散步。晚上的軟院同樣安靜,僅僅因為點點滴滴的燈光,才不像白天那般冷清。她走入燈火通明的教學樓,駐足在一樓閱覽室門口,驚呆了。閱覽室裏坐滿了人,讀書的,寫字的,敲擊鍵盤的,看PPT的,熱鬧非凡。

“這才是理想的學習氣氛。”她興奮的走了進去,從閱覽架上抽出一本《The Economist》,找到一個空位,坐了下來,開始享受新生活。

開學前這陣,盧家可忙壞了。自從盧梭複試歸來,確定可以上學後,李文淑便著手準備起來。她給兒子織了新毛衣和毛褲,縫了兩套被套和床單,填了新的蕎麥棉花雙麵枕頭,彈棉花,絮被褥。還特意為兒子買了套能見人的新衣服,和一個超大的拉杆箱。

這些都是小問題,她最愁的還是自行解決住宿的事。為此,她沒少跟兒子抱怨,當初怎麼挑上這破地方,學費貴就不說了,連個宿舍都沒有。名植卻一直挖苦她:“老娘們什麼都不懂,就知道瞎操心,這麼大的學校,公家的,怎能不解決住宿。”最終,軟院將老生趕到萬柳,騰出地方,最讓人揪心的問題終於解決了。

拿到通知書,看見附帶的幾張行李貼時,文淑才意識到自己忘了一件事:這麼多行李,不能都拿過去,還得托運,又要花錢。一提到錢,她就頭疼,還沒咋地,積蓄就用光了,還好婆婆說話算數,支援了不少。可不管怎樣,錢也不能亂花。她聽說鐵路托運既貴、又麻煩、還會損壞東西,於是就到處打聽便宜的物流方式。一個從北京來的遠親告訴她,當初從那搬來的時候,他選空車配貨,鍋碗瓢盆,衣物被褥,亂七八糟的裝了一車,才花了三十多塊。這下文淑可有了主心骨了,趕緊打聽空車配貨的事,又不知轉了幾個圈,找到一個朋友的朋友,搞物流的,熟人辦事,便宜放心。

出發前一天,她打好了幾個包,等待著朋友上門取貨。沒過多久,來了幾位,二話沒說,直接把行李拎下樓,開車走人。盧梭覺得很奇怪,就提醒母親,沒有稱重和談價格,怎麼就運走了。文淑趕緊給朋友打電話,問明情況,對方說:“航空運輸,一公斤五元。”

文淑這下可傻了,急的都要哭,本來想省錢,結果反倒挑選了最貴的,這朋友也太坑人了點。好說賴說,對方終於鬆口:朋友之間幫忙,封頂價二百。事已至此,她隻好安慰家人:“航空運輸,又快又安全,二百很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