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新娘冠冕與披紗被移去,國王從卡特公爵手上接過了一頂與王冠相似,隻是較小的後冠,上前遞與教宗。瘦小的老頭再次站直身體,搖搖晃晃地踱開步子。埃蘭開始懷疑他是否能堅持到這場婚禮結束,因為他自己的腳已經開始發麻了。
“我以真神地上代言人的身份。”老教宗每說一句話都得喘上一口氣。“宣布這位國王之妻艾格尼絲女士成為阿拉爾的王後。”言畢,他將纖巧的冠冕戴在麵前女子的頭上,同時為她塗抹代表神聖的油膏。
鍾聲齊鳴,歡呼聲如海浪般打來,埃蘭甚至可以聽見外麵的人群在高叫。
“阿苟斯國王萬歲!艾格尼絲王後萬歲!”
國王扶起王後,引領她到那張空椅子上坐下。然後將自己手中的權杖交予她,同時大聲宣布:“從今天起,她將與我揮舞同一柄權杖,享有同一張寶座!”
埃蘭吐了口氣,他終於可以讓站得發痛的腳找個地方歇歇了。
身穿全身火紅鱗甲、披烈焰披風的王家衛士在前麵當先開道,帶領隊伍離開教堂。國王夫婦緊跟在後,約德公爵和卡特公爵的小兒子提著籃子為他們散玫瑰花瓣。接下來是瓊安公主和埃莉諾大公夫人;首相瑞卡德公爵帶著他的侍從梅爾斯,約德公爵的繼承人;阿德沙文公爵夫婦;趾高氣昂的凱特琳皇太後挽著她的兒子埃鬆親王走在第五;一對埃蘭不認識的薩克文思貴族夫婦;然後輪到了北方聯盟的諸侯。
埃蘭緊跟在父親,哥哥、姐姐們的腳步後,手臂緊挽著埃絲特。她今天看起來好興奮,像隻嘰嘰喳喳的小鳥。
外麵的聲浪幾乎把耳朵震聾,埃蘭從沒在北方見過這樣的場麵,他開始為這座城市的繁華和喧鬧著迷。
國王夫婦站在大教堂前麵寬廣的大理石廣場階梯上接受賓客和民眾的祝賀,身披紅袍的衛士在他們的周圍畫了一個圈。每一個參加維持秩序的士兵都汗流浹背,即便如此,不少地方還是被擠得不留一絲空隙。
等到儀式結束太陽已經斜向西方的天空,埃蘭聞聞身上,一身的臭汗味。可以趕回去洗把澡了,晚上還有個令人向往的婚禮宴會呢。聽大人們說,有幾十道大菜呢,保準吃得打飽嗝,甚至是吐出來都不為多。
他愉快地離開家人,一個人返回自己的房間。
不遠處的廚房發出混亂忙碌的聲音。陽光還未照到城牆頂端,烤肉和烤麵包的香味就開始四處飄散。很多狗從角落裏鑽出來,在廚房門外來來往往地徘徊,不時地為那些無意掉落的骨頭肉末扭打撕咬。
女仆很快打來了熱水,注滿他的浴盆。
不知道埃絲特在幹什麼,或許也在打扮吧,晚上的宴會可是貴婦淑女們爭奇鬥豔的地方。埃蘭曾經看過姐姐伊內絲小姐梳妝打扮,從那時他就慶幸自己不是個女孩,老半天呢,多麻煩啊。
熱水是個讓人飄飄然的東西,很快,埃蘭就癱軟在浴盆裏,讓水波輕柔地按(chahua)摩自己站得發麻的腳趾頭。
天黑下來,時間從指縫裏溜走。晚宴就要開始了,我得快些。
喀拉!聲音從女仆休息的房間傳來。
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埃蘭鑽出水麵。
“艾瑪,你在幹什麼?”
聲音突然消失了,隻有刮進狹窗來的風在呼嘯。一種比冰還冷的毛骨悚然之感抓住了埃蘭,他似乎隱隱約約看見阿萊莎泣血的影子出現在對麵的鏡子上。
小心影子,黑暗在那裏滋生……幽靈的聲音顫巍巍的。
埃蘭的牙齒止不住地打顫。他躡手躡腳地從浴盆裏鑽出來,將自己的衣服丟在浴盆邊,一口吹熄蠟燭後,自己蜷縮進角落裏。
影子果然出現了,它如絲般地在牆壁上滑過,越來越清晰。一道冰冷的光線在黑影前劃過,一半浸在黑暗裏,一半發出如同外麵夜空一樣的淡紅色。
是一個人的影子,手裏拿了把細劍。埃蘭使勁地堵住嘴巴不發出聲音,他的手向後伸,摸到了那本黑色的書。它怎麼在這裏?我記得把它放在了桌子上的。不管它!想想辦法躲一躲。他把書拿起來,抱在胸前。
黑影溜進了房間。現在隻有天邊還殘留著一絲光亮,在室內沒有蠟燭已經漆黑一片。他數次將那道光亮劈向浴盆,然後輕輕劃動。
呼吸聲也停止了。
埃蘭手腳並用沿著牆角和家具地下爬行,把自己隱藏在最深的黑暗中。闖進來的影子伸手在浴盆裏摸索了一陣子後,發現不對勁,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被發現了嗎?埃蘭正躲在高腳櫃底下,兩隻手心裏全是汗。四周圍沒有一絲聲音,他瞥見黑影的兩條腿,就在自己麵前的地板上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