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這樣的臉,子夜卻舒了口氣,緊繃的一顆心放下來之後,整個人都軟塌塌的了。剛剛男人眼裏一閃而過的失落和自嘲,子夜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他應該也很痛苦吧,連在房間裏都要戴著麵具生活。不自覺地抬手摸摸他的頭發,近看更覺得這頭發的顏色十分美麗,沒有上發蠟這樣的東西,順順滑滑的感覺,像水一樣。
“長得醜不是你的錯,而且你還戴了麵具。你是個好人,雖然性格已經被扭曲了。”為了表示對他的安慰,子夜甚至還捧起了他的臉,指腹蹭了蹭男人的皮膚,有疙裏疙瘩的感覺,不過她並不害怕。如果能將他這因為自卑而扭曲的性格治好的話,也許就不用再被逼著做公關了,子夜暗自想道。
完全沒有料到少女會是這樣的反應,男人任由少女觸碰自己的頭發和臉,他忘了自己是這裏的主人,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不允許別人有這樣不敬的舉動的。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過,因為他生來便是這裏的主人,因為他生來就是這幅摸樣,別人不敢,而他自己的父母卻也不願多看他一眼。少女柔軟溫暖的指腹滑過他的眼角,烏黑的眼睛裏沒有任何令他不愉的情緒,沒有同情,沒有懼怕,也沒有厭惡,就這麼平平常常地打量著他。
他覺得這樣的溫度剛剛好,他不需要他人的同情,也不屑那些害怕他的人。堅如磐石的心房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不痛,卻微微地泛起了酸意。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起了變化,而男人選擇放任它:“你剛剛說我被扭曲了?”上揚的尾音在告訴這個膽大包天的少女,他要生氣了。
“沒關係的,不用不好意思承認的。我之前還遇到過更糟糕的事情,像是差點被送上解刨台啦~被迫背井離鄉啊~還有……”子夜一個一個例舉著,知道想起前世最後的那個夜晚,身體便不自覺地發抖起來。那時候的恐懼,即使隔了一世,卻還是如影隨形地跟隨著自己。
男人皺皺眉,少女這樣發自內心的恐慌,似乎和剛才有些相像,難道她剛剛並不是在懼怕自己的威脅嗎?聯想起她始終不願做公關的態度,他試探地問道:“還有被男人——”
他還未說完,大滴大滴的眼淚便滑下少女的臉頰,墜落在他黑色的西裝上。
子夜不知道為什麼眼淚會不受控製地落下。她不喜歡向外界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麵,因為沒有人會在意,也沒有人會心疼。但是,當從別人口中聽到那件事情時,心底的委屈和悲傷卻掙脫了牢籠。
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想,男人有一瞬間的沉默,少女的眼淚滴在身上,滾燙滾燙的。然而是在這裏,像她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別哭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為了活下來,這裏每天都有人在經曆更加痛苦的事情。”
男人的語氣很淡,也沒有為她擦掉眼淚,子夜卻仿佛從中得到了安慰。
稍稍平息下來後,她為剛剛的哭鼻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低著眉眼,盯著男人的胸前的領帶夾:“我、我也沒有覺得特別痛苦,但是那是我的第一次,而且本來是想、想、想和……喜歡的人一起的”最後幾個字說得極輕,不細聽便聽不清。
“反正你不會懂得。”子夜拉不自在地拉高音調,想要結束這個尷尬話題,
男人確實不理解,在這裏,女人的第一次雖然也很慎重,不過都是為了找到一個更高價的買主。
“不做公關也可以,做女仆吧。不過,女仆的工資低,你估計要還上幾十年了。”
子夜咬咬後牙槽,這人真……真冷情。一般這種情況下,他不是應該表示同情,然後順其自然地放她走嗎?
兩人互不妥協,一個不動如山,一個怒火滔滔。
就在這堅持不下的檔口兒,門突然被推開了。
子夜下意識地抱住男人的脖頸,背對著門,嚴嚴實實地擋住了男人的臉。男人有些怔愣,倏爾便露出了明了的笑容。
“阿拉~~這麼快就培養好感情啦~我就說嘛,莫先生你就不要來打擾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