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注目(20)(3 / 3)

問:那這種鬱悶的情緒,會不會是自己的感受出了問題呢?

梁曉聲:一定不是自己的感受出了問題,而的確是分配錯了。比如,動物園的管理員,他為什麼要把部分猴子分配出來,為什麼要對這些猴子特殊對待,為什麼特殊對待的時候,還要讓另外那些此前一起生活的猴子看到?是因為它是病猴嗎?它是弱猴嗎?如果是病猴弱猴,其他的猴子一定會接受,因為這是公平的。公平是什麼呢?公平是化學反應,像愛情一樣的化學反應,是我們腦區的某些化學基因,這些基因讓我們對不公平的事情,想不憤怒都不行,想不鬱悶,都是不可能的。如果要做到不憤怒,除非要服用特別針對腦區這一部分的藥品。而這個世界,沒有生產出這樣的藥品,那麼隻能來調節我們的分配。而如果分配不公,就會造成鬱悶。如果你說給這些人做思想工作行嗎?絕對不行,必須改變分配不公這個問題,否則它一定刺激某些人的腦區,這個腦區的化學反應,是人憑借自己的意誌無法控製的。所以,我們的國家,就處在這樣一個狀態之下。

問:所以,這就是你寫這本書的原因?

梁曉聲:當下的中國人在最近20年來有被異化的現象,這也相當程度地體現在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的身上,從前的中國人懦弱如散沙,但是不痞不嘻哈,所以碰到一個學生在宣傳抗日的時候,那種民族大義是很容易被激發出來的。但當下,凡中國,誰們還不是看客?魯迅在《藥》裏描述的看客,是“夜晚,殺頭了嗎?”是無聲的,但今天,我們看到的是嘈雜,聽到的是跳呀,殺呀,上呀,非常像阿Q被殺頭的時候,有人說“20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後喊“好啊!”的人,而且多極了,而且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所以,我現在很多時候都不說話了,我把要說的話,寫在書裏。

我通過書把包括我自己在內的中國人的各種鬱悶寫下來,告訴大家這些鬱悶的原因。但是,我同時也強調,歸根結底,要解決這些問題,是要把國家治理好。正如我們新一屆領導人提出的共築“中國夢”,“中國夢”說句實在話,就是與現在相比,我們更中意的一個國家。魯迅那個時代看不到這種希望,那麼,我們這個時代,如果在分配上做不好的話,這個夢,隻能是夢。

2.網絡:我提醒大家,不要成為八卦看客

問:我們從網絡、電視等不同的媒體可以看到各種憤怒的事情,而微博上這種事情會更多,但公眾貌似僅僅停留在發泄階段,停留在憤怒本身,而對事情的進一步推動和解決,跟進的人卻不多。你自己對這種現象是怎麼看待的?

梁曉聲:我本人不是那種,隻要擺平書桌,沒有噪音,就可以進行虛構創作的人。電視裏就容易出現讓我憤怒的事情,比如食品安全問題,黑礦問題,貪汙腐敗的現象,豆腐渣工程,每天想不知道這些事情,是不可能的,你知道了居然不生氣,你這人肯定是有病的。我生氣的時候,可能比老百姓還要多。我寫《中國社會各階層分析》時提過,首鋼的一個高官貪汙了100萬,當時我自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在屋子裏轉來轉去非常生氣。那麼現在呢,貪汙的數字,動不動就是數以億計,而老百姓對這些數字,貌似已經不那麼震動了,不那麼震撼了……如果一個國家的人對這些數字沒有反應的話,那麼這個國家的貪汙就不可救治了。我想說的是,如果一件讓人憤怒的事情跟你自己無關的話,你還會憤怒嗎?現在微博上,湧現了許多對重大事件的調侃與嬉戲的話語,並一點一點轉為嘻哈。當你對某件事情的態度變為嘻哈的時候,這種聲音的力量已經消減和解構了,別人也就不把這種力量當成不應小覷的力量,這是我在《鬱悶的中國人》裏特別談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