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岩為兒媳的事情心裏很煩,她妹妹周麗家裏更煩。從高考閱卷結束到一本二本的分數線劃定,大學副校長馮正元便一直愁得沒地兒躲,走到哪裏都忙著應付別人的谘詢和請求,連在家吃飯都不得安生。那電話鈴聲就像緊箍咒,家裏的敲門聲也像緊箍咒,他聽見就頭疼,因為那十有八九都是前來走後門的,用有些人的話來說是登門燒香的,弄得馮正元這個廟公常悄悄地躲在書房不吭聲,任憑來訪者緊按門鈴不放手,馮正元也不開門,直到來訪者失去耐心自己走掉。
然而再躲總有躲不開的時候。這天,一個中年男人領著一個二十左右的女孩一直守在馮正元家樓下,見馮正元回來,趕緊跟上了他。馮正元無可逃避,隻好將他們讓進家門。這男人將手中的兩瓶茅台酒放到茶幾上,自己便在沙發上坐下了。那女孩也垂頭默默地坐下。
中年男人謙恭地對馮正元說:“馮校長,我電話中也給您說過了。您看這孩子就差五分,她能不能到你們學校讀書,還不是校長您一句話的事兒……”
馮正元耐心地解釋道:“老夏啊,事情沒有您說的那麼簡單。我們招的所有學生都要通過省招生辦公室電腦排序,然後按所排的順序提檔。您孩子的檔案根本不可能從省招辦拿到我們學校,怎麼錄她呢?”
老夏說:“馮校長,我知道您有為難之處,但辦法總比我多一些,就請您多幫忙了。孩子已經考了三年了,今年再錄取不了,她也沒信心去複讀了。唉,我愁得飯都吃不下。”
兩人相持了半天,馮正元便把球踢到招辦那裏,讓老夏先去那裏想想辦法……老夏一想,也隻能這樣了,便說:“我去那邊再托托人,您這裏給我留著機會……我先謝謝您了。”
馮正元搶先一步把兩瓶酒拿起來往老夏手中塞。他堅決地擺擺手朝外走,馮正元追上去將酒瓶又塞到他手中。他說:“馮校長,您也太讓我為難了,我已經拿來了,怎能再拿回去?”馮正元說:“您的心意我接受了,但酒您一定得拿回去……”
老夏的女兒已經抹著眼淚出去了。老夏探頭朝門外看看女兒,對馮正元說:“您一定不收,我改天來拿走吧。今天當著孩子,你不要讓我太難堪啊。”
客人在時,周麗在廚房裏做飯,眼看炒好的菜已經涼了,她焦急地朝客廳探看了幾次。聽見客人走了,周麗端著菜盤子出去,馮正元說自己真是疲於應付這些糾纏。周麗看看茶幾上的酒,說道:“這事兒明顯是不能幫的,這酒怎麼辦呢?”琅琅說:“管他呢,現在送了禮辦不成事兒的多著呢,爸爸你想獨自保持清廉嗎,那是不可能的。”周麗驚訝地看著琅琅,馮正元說:“這孩子,怎麼說這種話?”
正說著,門鈴響了,馮正元煩躁地說:“不知又是誰。”說著閃進書房了。
周麗開門,卻是周岩快步走了進來。周麗朝裏屋喊道:“正元出來吃飯吧,是姐姐來了。”馮正元走出來苦笑了笑。周岩奇怪他們怎麼藏起貓貓來了,周麗苦笑著說:“姐,你該不是也給哪個落榜考生當說客的吧,正元已經快愁死了。”
周岩明白了,張嘴就說:“這有啥難的?能幫就幫,不能幫就推脫掉唄。牛不喝水他們還能強按頭啊?”周麗說姐姐說得輕巧,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周岩說:“唉,不說那些人的事了。我來是跟你們聊聊,我家小婉現在鬧騰得不行了。”周麗驚問鬧騰什麼,周岩說:“你說我裏裏外外忙得團團轉,早上起來就趕緊服侍她上衛生間,然後急急忙忙出門上班,中午回來也要先幫她上衛生間,然後急急忙忙做飯,晚上還是先伺候她上衛生間,等她洗完澡躺下時,我已經渾身沒勁兒了……隻要有一點兒伺候不周到啊,她就哭天抹淚的,說我嫌棄她了,也不知想讓我怎麼伺候她,好像我上輩子虧欠了她。”
周麗勸解說:“平時看那孩子很懂事啊,姐姐太敏感了吧。也許她隻是心情不好,就是有點小脾氣也不會是衝著你來的。”周岩說:“當然是直接衝著我的啊……看樣子,她跟春光去了,春光也會被累個半死,就是累個半死,也不一定能討她歡心。”馮正元勸解說:“人生活不能自理時,總是自卑的,對周圍的親人的態度也會過分敏感,否則她怎麼過去不鬧騰,現在鬧騰呢?”
正說著,門鈴又響了,馮正元趕緊起身去了書房……
當馮正元作為大學副校長經受著高考錄取的麻煩時,孟建峰作為教育廳長,麻煩事兒更多。雖說他是著名的冷麵孔,人們都知道他是沒人情的,但還是有人不死心,借著各種關係來找他走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