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鋼所在的建築公司一直包不到活兒,所以公司給大家都放了假,當然放假是沒工資的。這錢鋼作為工程師沒事兒幹,隻好三天兩頭跑圖書館借書看。這天他突然想到,好朋友春光走了,他的媳婦小婉行動不便,待在家裏可能很悶,別說作為好朋友,就是作為一般鄰居,我也應該去關心她一下……
小婉利索地轉動輪椅接待錢鋼,又倒茶又洗水果。錢鋼讚歎她堅強能幹。小婉淒然一笑,說自己心強命不強……錢鋼忙勸:“隻要內心堅強,命運就會強。”又提議推她出去走走,小婉很高興。錢鋼便先將小婉抱出來放到沙發上,將輪椅拿到樓下,再上樓來將小婉抱下去,然後推著小婉來到附近的公園……
小婉告訴錢鋼:“最近我父母才知道了我受傷的真相,在電話裏哭得死去活來的,非要來把我接回去由他們親自照料……後來,我爸爸心髒病發作被送進醫院搶救,他們才沒能來……我不能讓他們後半生過上好日子,還要拖累他們……”說著,小婉又哽咽了。錢鋼讓小婉不要這麼悲觀,說小婉過得開心一點,春光才能放心地在外邊打拚。
錢鋼推小婉回來,剛進門就聽見電話在響,是周岩,她嚴厲地說:“你怎麼不接電話?”小婉說:“剛才錢鋼哥來了,他推我到公園去轉了轉,手機忘在家裏了。媽,對不起……”周岩餘怒未息地說:“你真不懂事,讓人有操不完的心……”
周岩的聲音很大,連站在旁邊的錢鋼都聽清楚了。小婉放下電話時,一雙眼睛裏早已淚汪汪的了。她說:“你看到了吧,婆婆現在動不動就沒好聲氣,還給我甩臉子,我不知該怎樣做才能讓她臉上有笑容……前幾天我打電話讓春光來接我,他說現在很忙……我真懷疑,春光是不是已經習慣他的生活中沒有我了,而且他電話中沒多問我的感受,倒是連連感歎他媽媽伺候我有多麼多麼辛苦……”
小婉又是一陣傷心,錢鋼趕忙又是一陣勸解。錢鋼走後,小婉還在想周岩那生硬的態度,越想越委屈,覺得人間沒活路了。
周岩下班回來,喊了一聲:“小婉!”小婉賭氣不搭理。周麗進屋見小婉在哭,不耐煩地說:“你別這樣動不動就哭天抹淚好不好?你讓我這當媽的怎麼做才好啊!”
小婉頂撞說:“我不哭還笑啊?你以為我還能笑得出來啊?”周岩說:“我整天忙裏忙外的,恨不得長出兩雙手來,我給誰淌眼淚去啊?還不是得自個兒勸自個兒嗎?”
小婉索性大吐苦水說:“你跟我不一樣……你煩是嫌我累贅,我煩是活著太苦……自從我殘廢以後,你對我就很不一樣了,我再傻也有感覺……你給春光說,讓我們離婚吧,那樣你就沒拖累了。”周岩氣憤地說:“這離婚的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啊。”說完她轉身走了。
一會兒,小婉轉動輪椅從屋裏出來,抹了一把眼淚怯怯地說:“媽,我想……”周岩不等她說完就打斷她:“說!想幹什麼,我隨時伺候!”小婉一聽這口氣,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周岩焦躁地說:“別哭了,你想幹什麼?倒是說呀。”小婉抽泣著說:“我想上衛生間……”周岩也不再說什麼,帶著一股氣將小婉抱進衛生間……
周岩想,人常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說的是子女伺候父母,時間長了都會不耐煩;何況我作為婆婆,如此伺候兒媳婦,能做到今天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了,可這小婉還不滿足,動不動就哭天抹淚地給我施加壓力……難道我前生欠她的?
而小婉卻想,婆婆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媳原本就不會有多少愛心,到今天這個份兒上,還指望她能有多少耐心呢?想到這裏,她的眼淚不斷地流著,恨不得立馬撲到自己親媽懷裏哭一通。
晚上小婉又偷偷地給春光打電話。電話剛接通,她就對春光說:“我一天都不想待了,春光你決定吧!要麼離婚把我送回我家,要麼你接我走!”
春光吃驚地問:“小婉,發生什麼事了?你這麼不冷靜,連離婚的話也說出來了?”小婉哀怨地說:“發生了什麼事兒,我不想說,你應該能想得到的。我在這裏拖累你父母幾個月了,難道還能讓他們更加歡迎我不成?”春光猜測地問:“是媽媽對你不耐煩了?”小婉讓他什麼也別問,隻說怎麼辦吧,春光說:“小婉,你千萬別著急,我最近會回來的。我們公司在咱們這個城市設分公司或者營銷部,有派我回來主持這邊工作的意向。如果那樣,咱們的問題不就解決了?”小婉皺起了眉。電話中看不到小婉的表情,春光還在說:“這樣跟父母相互有個照應。”小婉煩躁地說:“那樣,我還會招他們的白眼,不如走遠一點。”
春光安慰她:“不會的,我爸爸媽媽不會那樣自私,你可能錯怪他們了。”小婉當下便衝著春光發火了:“你怎麼就斷定我錯怪他們了?怎麼不想他們會不會錯怪我?”說著她又哭了。這一哭就再也不說話了,隻是一個勁兒抽泣,弄得春光在電話那頭一個勁兒勸著:“小婉,小婉,你別哭啊……別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