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玩他們到達淑玲家的時候。淑玲的母親(鄭太太)第一眼看到的是愛玩。其時韓流來襲,愛玩趕了趟青春的末班車,想趁自己還是學生再追追潮流,把自己的頭發染成暗紅色。他這打扮讓鄭太在心裏著實一驚,心想不愧是從共產國家來的人,連頭發都是紅的。接著她看到張也,眼前一亮——這小夥子不僅沒有自己從前見過的中國人的窮酸相,反而一臉官相——自己的女兒眼光不俗。但當她確認愛玩是自己女兒的男朋友時,心一直涼到腳底。她在心中直罵女兒瞎了眼,找了個流氓到家裏來。如果以後真成了一家人,這小子不一定幹出什麼事來氣她呢。而且這年青人的皮膚太白,有小白臉之嫌——後悔今天沒請個相麵的到家裏幫著把把關。她想將來一定要讓自己的女兒多加小心——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全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主兒。她心裏這麼想,臉上卻不好意思表露出來,隻想等他們走了後,自己和女兒好好談談。
與鄭太相比,淑玲的父親拿出了百分之百的家長威嚴,活象稅務局的官員調查偷稅企業的老板。盡管他說普通話比愛玩說英語還費勁,但他還是詳細詢問愛玩的家庭狀況,又表情嚴肅地詢問了愛玩今後的打算。鄭先生謝了頂的腦袋在燈光下晃得愛玩眼暈,讓他聯想起古代公堂上的明鏡高懸,充分體現了會計師的明察秋毫。晚飯幫愛玩解了圍。淑玲的母親是個優秀的主婦,晚飯的可口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惜吃飯時愛玩的一邊是鄭太虛情假意的笑容,一邊是鄭先生仿佛利劍般的眼神。在這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環境裏,愛玩胃口全無。其實愛玩實在是誤解了鄭先生,他不過是在仔細地觀察愛玩和淑玲兩個人的神情,看他二人是否有“不可告人”之處。他當初和鄭太是“奉子成婚”,換句話說就是“先上車後買票”。最懂男人的還是男人。鄭先生現在就怕女兒遇到隻上車不買票的男人。晚飯後閑聊時的氣氛頗為融洽。鄭先生聽說愛玩的父親是中國的生意人,對愛玩的熱情大增,一邊聊天一邊盤算在中國開個他自己的會計事務所。鄭太聽說愛玩的家境後先是在心中鬆了口起氣,然後心又懸了起來——女兒這輩子如果真能釣個金龜婿固然是不錯,但是有錢的男人豈不是更靠不住?她想要是張也的外形氣質配上愛玩的家境,女兒這一生就不愁了,沒準自己也可以沾點光——這麼一想,她不禁歎自己命苦,這一生嫁了這個窮會計就夠倒黴的了,女兒自己找的女婿又這麼的不完美——那一夜鄭太失眠了。不過這在很大程度上也要歸咎於鄭先生——他以上廁所為名進行了二十多次“夜巡”,監視張也和愛玩有沒有異常的“動靜”。在他看來,現在的孩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有些東西你“幹”出來之後就再也“幹”不回去了——在這方麵他有親身經曆。
當晚張也和愛玩睡在淑玲哥哥的房間裏。愛玩睡在地麵的墊子上而張也則睡在單人床上。張也的理由是這可能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這裏過夜,而愛玩未來還有很多機會。來到馬來西亞後第一次在市區過夜,愛玩領教了這裏的潮濕和悶熱。鄭先生怕費電,說房間裏的空調“壞了”,隻提供給他們一個舊電扇。愛玩看著鐵製的扇葉和鏽跡斑駁的商標,說這電扇可能是“大躍進”那年造的。院子裏的蚊子發現從中國進口的鮮血,便呼朋喚友在張也和愛玩的身上會餐。二人“啪,啪”地一直同蚊子戰鬥到深夜。後來愛玩想出了新招,用電風扇對著自己猛吹。蚊子們不敵強勁的風力,紛紛敗退。張也說這麼吹一夜自己非“中風”不可。再聽聽門外傳來的二十多次的腳步聲後,愛玩想這宅子裏不是有人夢遊就是有鬼。恐怖之餘回想起白天淑玲父母對他的態度,他更是哭笑不得。如果以他的標準評價他和淑玲現在的關係,也就是有點“曖昧”——他連淑玲的胸還沒摸過呢。他現在不知道自己和淑玲在一起算不算戀愛,他們之間的到底是不是愛情。在他豐富的感情經驗裏,竟找不出類似的感受。他喜歡淑玲,不想用對待其他女孩子的態度來對待她,卻又想不出用什麼“正確”的態度來對待她。也許真的是自己內心空虛,心靈需要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