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白波賊攻破長安城防衝進這僅次於洛陽的繁華都市,便開始大肆燒殺淫掠,原本是窮苦百姓的他們,此刻真比那上古凶獸還要殘暴。一時間,城內民眾紛紛棄家奔逃,將長安大街小巷堵塞得水泄不通。而陷陣營雖個個配有戰馬,府中家眷也有馬車乘坐,卻因這些百姓擋路,那行進速度卻是無論如何也快不起來。
而在不知為何處的地方,長安城這一番亂像,卻清清楚楚地映在一柄長劍之劍刃上。一女子盤膝坐於半空,手持此利器,瞧著高順雖眼中焦慮之色漸重,卻始終不肯下令屠戮民眾開路,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低聲自語:
“笨蛋始終是笨蛋。”
她正待繼續看下去,忽有所感,手指微動,那長劍便一閃而沒。
“隱客仙子,要找你還真是困難啊!”
隨著說話聲響起,女子身邊忽然多出個人影,漸漸清晰,卻原來是溫侯呂布的師父欣然。見是此人,女子輕嗤了一聲,道:
“上人倒是閑情逸致,有空到隱客這兒來玩耍了?”
“仙子莫要取笑。”欣然正色說道,“原以為經過上次之事,那人便不會再為‘木華’仙陣所擾,哪知……唉,你也不想翼宿星官為救他所做之犧牲白白浪費吧?”
隱客漫不經心地問:“翼宿何曾救過他?”
欣然愣了愣,心中暗笑,嘴裏卻極認真地說:“當然,翼宿星官救的是朱雀星君。但那次星君是為了救‘他’才深入鎮陵法陣,說到底,還是為了‘他’不是?”
聞言,隱客瞥了一眼這即將脫離“凡人”之列的修真者,眼底裏閃過一抹譏誚。她位列仙班早已不知千百年,凡間、天界之人見得多了,明白欣然是誤解了她與翼宿的關係。然而,她卻故意不說破,道:
“上人想要如何呢?”
見隱客鬆口,欣然不禁大喜。這凡間雖多有仙洞福地,卻無論如何比不上隱客仙子以自身靈力所化之“夢魘”。誰也不知她為何給如此美境取了這麼個名字,但好地方就是好地方,久了,那名字本身意義如何已無人在乎。
“我想引他‘真身’出竅,借此地仙靈之力化去赤血凶氣。另外,勞煩仙子將那‘木華’陣心之石改過,使其能發揮其真正的作用。”
“得寸進尺。”
隱客笑罵一句,卻沒有推脫,算是應承下來。
得到默許,欣然上人立即付諸行動,不多時便將那引起一切混亂的源頭——溫侯之弟萬煒——領入“夢魘”之境。會麵之後,欣然與萬煒自有一番交談,隱客在一旁卻像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詳見《溫侯再生》第三卷)。待萬煒靈體被送回肉身,她便召來仙鶴,乘之離去。她一點都不擔心欣然會在“夢魘”內作出什麼不好的事,一來她相信對方品行,二來“夢魘”暗藏玄機,旁人也難以不利於它。
與此同時,陷陣營正依著主騎的命令從急奔變做快行。一是戰馬體力有限,從長安到現在幾十裏地跑下來,它們多多少少都顯露出疲憊之態;二是遠離長安後,路況逐漸變壞,馬車在其上飛馳,極易發生危險。
另外還有個原因就是,下麵的士兵發現有個非陷陣營的人跟在在隊伍末尾。
這個倒黴的家夥被發現既是偶然也是必然。雖說隊伍最後那個士兵是因為偶然回頭才看到這家夥,但是,因他的衣甲不整——這在重視軍容軍紀的陷陣營是不可能發生的事,除非剛剛經曆過一場大戰——士兵頓時心生疑竇。再仔細一看,發現對方的坐騎竟然無鞍無蹬,立刻明白不是自己人,招呼同伴將其圍住,然後上報長官。
陷陣營大隊護著馬車繼續前行,而高順,則與幾名親兵還有什長高雅——便是他什裏的士兵發現異常的——來到隊後。那陌生家夥跪伏在地上,雖然沒人將砍刀擱他脖子上來威脅他,但陷陣營主騎很清楚自己屬下的能力:倘若這個家夥膽敢有什麼讓人懷疑的舉動,一個伍的士兵便會將其砍成人肉拚盤。
高順略微打量了一下這個人,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何人?”
“小的王琿。”男子一邊回答一邊小心翼翼地窺探陷陣營主騎的神情,可惜除了嚴肅他什麼也看不出來,隻得心虛地繼續說道:“小的沒有惡意,隻是……隻是想……隻因見將軍兵馬厲害,所以……所以……”
“你是長安守軍?”
“不,我不是!”王琿急切地分辨道,“我,我隻是臨時被抓來……”
話還沒說完,旁邊的高雅冷哼一聲,一腳把他踹了個跟鬥,扣住其右手,厲聲質問:
“你敢說、你是百姓?”
王琿被這一腳踢得不輕,待看到自己戴在拇指上的扳指,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來。沒有哪個軍官會讓臨時征募的民夫用弓箭,除非他想讓己方“自相殘殺”。而這枚扳指,甚至都不是新的。
“逃兵。”
不知誰鄙夷地說出這個詞,刺得王琿渾身一抖,張口欲辨,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撇了撇嘴角,似乎十分不屑。
這個細微的動作自然沒能逃過一直注意著他的高順。陷陣營主騎先是一愣,接著隱約猜到對方所想。長安確實沒什麼值得守衛的。對軍隊下層,特別是來自涼州一帶的士兵而言,董卓在的時候才是好日子。現在所謂的“正統”卻隻知拿什麼“大義”的名分來代替軍餉及賞賜。高順無意在屬下麵前表露這些想法。雖然無條件的鄙視逃兵有些不近人情,但在軍中,如此想法隻能讚許不能修正。因此,陷陣營主騎依著軍規常例對高雅下令:
“殺了。”
兩個士兵立刻上前抓住王琿,將其按倒在地。王琿大驚,奮力掙紮,怎奈陷陣營軍卒力大,雖是弄得形容狼狽,卻依舊無法掙脫。當他被迫一邊臉緊貼地麵時,一連串細微的震動連同其引起的聲音接連傳入他的耳朵。刹那間,他意識到這是自己活命的機會,遂奮力昂起頭大叫:
“將軍!將軍!有追兵!”
高雅並未因為這句話而停止他揮刀砍下去的動作。故而,當高順製止他時、他收勢不住,刀刃在王琿脖子上切開半指多深的口子,湧出來的鮮血頓時將後者頸項染上一抹濃厚的血色。
陷陣營主騎看著這個險些被自己流出的血嚇暈過去的逃兵,皺了皺眉,問:
“你說什麼‘追兵’?”
王琿這時也意識到並未傷及要害,遂定下心,答道:
“稟將軍,小的沒別的本事,隻有這‘地聽’還算長處,所以才在軍中充了個斥候,弓箭也是那時學的。”
聞言,高雅立刻伏在地上,側耳聽了一陣,起身對長官搖了搖頭。王琿見狀大急,急忙又說:
“確實有追兵,我聽到馬蹄聲……”
陷陣營主騎卻抬手止住他激動的叫喊,對高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