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藝文雜彈(2 / 3)

正因為文學“最能把愛傳播給別人”,“文學能使人變得更好”,義學也就永遠不會“跌價”,文學的殿堂也就永遠不會陷落而輝煌如故——越是國泰民安、百業興旺、經濟建設如火如荼的年代越是如此。

《海南日報》,1992.8.6

文學與清貧

文學界中人多半清貧。從“艱難苦恨繁霜鬢”的杜甫,到“蓬牖茅櫞,繩床瓦灶”的曹雪芹;從陋居貧民窟寫《人間喜劇》的巴爾紮克,到顛沛流離的塞萬提斯……無不是“著書隻為稻粱謀”,縮衣節食,“過緊日子”。就連當年官居“國子先生”的大作家韓愈居然曾被其學生譏笑為“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饑”的老夫子。靠賣文為生的魯迅,終生的稿費算是很可觀的了,可論其資產遠比不上一個並不知名的地主老財。

文學界中人士之清貧,當然是社會、文學及文學家自身等諸多因素使然。首先,在社會黑暗、政治腐敗、天災人禍、國難外侮齊至、睜眼隻見一片血與火的年代,作家們自然是“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一貧如洗,餓倒病死於書齋不足為奇。其二,搞文學是一項艱苦的獻身的事業而並非一本萬利的賺大錢的行當,“焚膏油以繼晷,恒兀兀以窮年”換來的那丁點稿酬,豈能與商人“批發”式的“轉手”的一筆生意相比!其三,文學界中人大多“喻義而諱於利”,“固窮清高”,“謀道而不謀食”,“憂道而不憂貧”,因此生活雖清苦然而能安貧樂道。

搞文學的情貧,然而搞文學的本身不該清貧。文學作品是人類比“衣食”更高層次的“精神糧食”,其價值一點也不亞於金銀珠寶“孔方兄”。作品愈好,藝術性愈高,則作者的收入也應愈大。大作家應該成為富翁。曹雪芹若活至於今,應富得令人眼熱才是。美國作家瑪格麗特·米契爾長篇小說《飄》,一出版便風靡全球,發行量達3000多萬冊,作家本人於是一舉暴富。一半生活在舊社會,一半生活在新社會的當代文壇泰鬥巴金,據說是大陸惟一不拿國家工資的作家。他常說,“是億萬讀者養育了我。”有一報道說,他曾發起興建中國文學館,並捐資一百萬元。巴老一生的稿費收入也相當可觀。

搞文學的不應老是清貧,然而文學界中人老是清貧卻往往是個現實。誠然,如今正值改革盛世,國泰民安,文學界中人的生活不斷改善,稿酬也逐步提高,寫書、出書皆受到國家支持和法律保護。然我國目前還較窮,人均收入水平尚低,文學稿酬不能大幅度提高;且商品經濟大潮洶湧,“腦勞倒掛”、“分配不公”等社會問題尚未得到很好解決的條件下,文學作品這種特殊商品的“價值”往往不能體現出來,文學界中不可能短期內迅速致富。

然而,別說得那麼死,凡事總是有例外的。有這麼一些弄文學的真的在短時間裏“暴發”了起來。那些寫“廣告文學”、“武打戲”、“床上戲”或別的什麼戲的作家(姑且這麼叫吧)一晚可爬一萬字,按每千字一百元的高價出售,一夜可掙得一千元。相形之下,嚴肅作家們便“寒酸”多了,嘔心瀝血一夜才爬出幾百字,且多是按每千字二三十元的低價拿稿酬。不過,這些“暴發文人”該不該叫文學家,其作品是否屬人類精神食糧之精品,我總懷疑。

耳邊的漫天叫賣聲,未免要令文學界中人困惑迷惘:一邊是繆斯女神在呼喚,一邊是趙公元帥在招手。藝術乎?求財乎?留名乎?求富乎?於是文學界中人兵分兩路,一路安於清貧、寂寞,潛心治學,投向繆斯女神的懷抱;一路趨於富足醉心致富,拜倒於趙公元帥的麾下。兩種“作家”的“形象”涇渭分明。正像一位老作家所說:從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文壇可以看出,張資平生活比魯迅好得多,但魯迅一直為人們所景仰。

文學中人要經得住清貧,耐得住寂寞。用散文大師秦牧的一句話說就是:“文學藝術本來就是比較清貧的事業,從來就沒有暴發可言。”文學界人士假若耐不住清貧而想暴發,最好請另起爐灶,“跳槽”他就吧!

話還要說回來,我真希望搞文學的能致富,社會也完全應該使之致富,真正體現文學領域中的“價值規律”。

《希望導報》,1993.2.3

何苦寫雜文

這幾年人家是賺錢賺得紅紅火火不亦樂乎,而我是烹文煮字寫雜文寫得好累好苦。“焚膏油以繼晷,恒兀兀以窮年。”春去秋來,不覺林林總總,蔚為大觀,那本熬出來的雜文集子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平心而論,有幸添名於省作家協會會員之榮譽,我的雜文作品算是立了首功的。

有人曾“諫”我,寫雜文有什麼出息?這玩意兒素屬不起眼的“小不點”,昧“辣”長“刺”,不僅難成大氣候,且容易惹是生非討人嫌,何苦來著?據說近來不少文友已偃旗息鼓不再弄這“砸文”(即“雜文”的諧音)了。人家如此,咱為何不也改弦易轍,去寫稱雄文壇的大部頭小說或報告文學,或寫俊俏飄逸、形神兼美盡得韻致的散文詩歌?

我也曾為友的“良言”所困惑。然而最終還是“困”而不“惑”。一個人貴在自知,量才而作。繆斯女神告訴我,在文學諸文體中,我以雜文見長,最配當“雜家”。我常想起孟德斯鳩在《波斯人信劄》中的一個故事:一位波斯人穿著自己的民族服裝在巴黎大街上走,引起不少市民的好奇圍觀。第二天他換上了巴黎市民的服裝上街,再也沒有人理睬他了。人,怎能丟掉自己的特長、特色和風格?我倘丟掉了雜文,就好比波斯人丟掉了自己的外衣,其結局很可能是“不再被人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