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界更是空前熱鬧。專家學者滿腔熱血,吐肺腑之言,議經世改革之方策,其言論之犀利,觀點之新穎,爭論之激烈,令人耳目一新,益受鼓舞。理論界有三君子足可稱道:經濟學家厲以寧,每會言必稱股份製,人道是“厲股份”;民盟中央副主席馮之浚素來直言敢諫,與共產黨榮辱與共肝膽相照,人稱“馮大膽”;學者吳敬璉言必稱市場機製,故獲“吳市場”之雅號。真是“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蘇東坡語)!
“務必建立‘一國兩幣’,發行特區貨幣,即新人民幣,使之成為世界可兌換的硬通貨……”
“主張極力破‘三鐵’我不能苟同,我以為首先要破套在企業脖子上的鐵索鏈……”
“我們在10年內建立市場新機製的速度太慢了!要加快步伐,我說用5年……”
你聽,“厲股份”、“馮大膽”、“吳市場”們講得多麼真誠,激切、坦率、痛快而富有吸引力!“宣傳有紀律,理論無禁區”,隻要有利於民族振興有利於發展生產力,有利於改善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就必須破除“禁區”,就不要為姓“社”還是姓“資”所囿,就要大膽地“闖”大膽地“冒”。
我常嘀咕:在“厲股份”、“馮大膽”們縱論改革、鬥膽疾呼之際,會不會有人為其捏一把汗呢?回答是肯定的。蓋誠如鄧小平所言:老“左”陰魂不散。多少年來,咱們是“左”的一貫製吃香,“爭鳴”者有過,“競放”者論罪,“大鳴大放”確實熱鬧過一陣子,卻成了千古奇冤;馬寅初苦口婆心的“人口論”,居然被打入冷宮不得翻身。每想及老“左”,人們就心有餘悸。“無端風雨,未肯收卻餘寒”也。然而如今畢竟早不是“與人鬥其樂無窮”之年代,而躬逢政通人和、民主與法製日臻健全的改革盛世。
一個高度民主高度文明,生產力高度發展的社會,其學術界總是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晚清龔自珍就有過“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之名論。理論界的“萬馬齊喑”,改革也就往往枕而不行。現在理論界熱鬧了活躍了,七嘴八舌出謀獻策了,實在是國運興之標誌。難怪有人說,如今正是理論界的春天。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中國的理論界素來藏龍臥虎。然而光“藏”光“臥”怎麼行?改革盛世,呼喚“龍虎”,還不快快出山,大顯神通?理論界多一點通吐肺腑、直言敢諫、肝膽相照的“厲股份”、“馮大膽”、“吳市場”,中國人的偉業才大有希望。套改龔老夫子的詩句就是:
“我勸‘大膽’盡抖摟,不拘一格降人材。”
《海南日報》,1992.6.17。
老福特黑汽車·全國先進村·毛家鋪子
據說人老了大多固執。容易守舊,其思維定勢往往是不喜歡創新。大名鼎鼎的美國汽車大王享利·福特(1862——1947)便是其中一例。此公的汽車曾一度風靡世界。這位老福特素來最喜歡黑色,他的大小新舊汽車全是黑色的。他曾揚言,無論誰喜歡什麼顏色,我的汽車顏色永遠是黑色。
然而,固執守舊之人終究敵不過滾滾向前發展的大潮,到頭來隻是“固”不住,“守”不穩。就拿那位老福特來說吧,汽車永遠是黑色的固是得意,可就是市場不認人,隨著汽車業的激烈競爭,出現了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汽車。這位老福特不得不適應公眾的要求,把汽車漆成各種不同的顏色了。
從固執到轉變,從守舊到適應新潮流,可以說是固執守舊者的一般發展規律。老福特式的固執者,咱們這裏當然也有。記得改革開放初期,麵對春潮湧動的如火如荼的農村聯產承包責任製,有一個聞名全國的先進村遲遲不動,我行我素。“你搞聯產承包能致富,我搞統一核算評工記分同樣也不窮。”然而,規律不認人,不變也得變。十年過去了,現在到那裏去一看,一切都變了,分田了,承包了,叫買叫賣了,真可謂萬帆競發百業興旺,村民正往小康裏奔。聽說毛澤東的故鄉韶山衝有個毛家阿婆,改革開放搞聯產承包責任製時難過地哭了,後來四周都搞起商品經濟來,這位血畢竟是熱的阿婆便辦起“毛家鋪子”來,生意興隆,後來又嫌賺不過癮,幹脆搬到北京城裏去辦,亦是以證明這條規律。
“天地革而四時成,萬物興歇皆自然。”自然界也好,經濟也好,社會也罷,無不是發展變化的,要國富民強,屹立於世界文明民族之林,惟有改革開放,革除一切阻礙社會生產力發展的舊框框舊體製,建立適合生產力發展的新體係新製度,這是一條必由之路,別無他哉。守舊,固步自封,不改革不開放,隻能是死路一條。老福特的黑色汽車,某“全國先進村”和“毛家鋪子”的一番經曆就很能說明問題。
《海南僑報》,1994.2.19
改革家不應吃安眠藥
如今改革盛世,改革家自然是最吃香、最愜意、最令人羨敬的“天之驕子”了。然而未必,總有那麼一些相當難過的日子夾於其中。一位廠長在一次企業改革經驗交流會上談起他“不吃安眠藥”的事,一時會場鼎沸,掌聲大作,引為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