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理政漫筆(6)(2 / 3)

看來寫文章弄筆杆是需要些勇氣的。這也許是句大實話。

寫文章勇敢者,勇敢就勇敢在敢說真話,勇寫實事。意大利但丁不畏教皇淫威而寫《神曲》,將教皇尼古拉三世放在地獄深層熬煎;普希金敢於寫詩抨擊沙皇暴政,氣得沙皇大罵而將之流放;魯迅先生對舊世界、對假惡醜橫眉冷對,怒目金剛,無情揭露,猛烈鞭撻,被反動當局誣之為“墮落的反動文人”;德國的海涅,以詩歌為利劍,將教皇和中世紀的德國封建社會痛撻得淋漓盡致;美國現代作家德萊塞以勇敢的筆觸,將美國社會的腐敗、黑暗內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其代表作《美國的悲劇》被世界進步文學界譽為“美國最偉大的小說”。

如今都說雜文難寫,批判性的文學作品難寫,這有道理,蓋古今中外,“美”受人歡迎而“刺”為人所嫌,歌功頌德實惠吃香,“捅壁腳”者吃力不討好,既然大家都喜歡栽花,我為何要去擺弄“刺”呢?

一般說來,無論在哪個國家,給新聞界和警察當局做“內幕曝光”是件大難事,且負作用甚為明顯,而德國作家亨·伯爾(1917—1985)卻樂此不疲,他的世界性名著《喪失了名譽的卡塔琳娜·勃魯姆》就敢於“捅壁腳”、“揭老底”,盡管其周圍是一片叫罵聲。也隻因為這點勇敢,才獲得全人類進步文學界的嘖嘖喝彩聲而被推上1972年諾貝爾文學獎的寶座。

我們這個時代是光明的偉大的時代,然而角落裏還有些穢水、膿汁和淋菌,麵對這些,我們搖筆杆者不也應該有一點神聖的社會責任感,有那麼一點但丁、普希金、魯迅、德萊塞、亨·伯爾那樣的寫的勇敢嗎?一味地鶯歌燕舞花草蟲魚恐怕無多大意思。

《特區時報》,1993.2.4

眾說紛紜

生活中有不少眾說紛紜的事。譬如重獎世界冠軍或高考狀元呀,品貌雙全的姑娘自願嫁一等殘廢軍人呀,縣委書記辭職承包莊園呀,企業掄錘砸“三鐵”呀,幹部、文人“下海”呀,炒股票炒出百萬元呀,私營企業兼並國有企業呀……有褒有貶,持論多端。

眾說紛紜,一時也許使人困惑、迷惘,不能將認識統一到××上來,11億人11億種說法,那還得了?

不過細想起來,人類困惑於眾說紛紜,然而人類還總是在眾說紛紜。無論是輿論多元的古希臘羅馬民主製度,還是中國曆史上“諸子紛起”、“百家爭鳴”之類的寬鬆政治氣氛,都有利於社會發展。不搞壓製,不打棍子,舒展腦筋,自由爭鳴,有那麼一派融洽和諧的治國理政的學術氣氛,人類社會發展的速度就快;反之,則慢。

然而,中國幾千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曆史,除了春秋戰國、貞觀文景等開明盛世外,大多是“朕即法律,一言九鼎”,一句話,是皇帝以及大大小小的土皇帝說了算。即令共和國成立後的某些時期,人們也總是腦袋上繳,上頭說“背語錄”就“背語錄”,上頭說“跳忠字舞”就得“跳忠字舞”,“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誰敢哼半個“不”字?

俱往矣!改革盛世,新生事物眾多,人們思想活躍,也開始勇抒己見。但這一氣氛仍不夠濃,私下裏人們敢“眾說紛紜”,一到正式場合就不行了。開個什麼會,領導表了態發了話,便一古腦兒讚成、擁護。基層如此這般也罷,有些作為參政、議政、民主監督乃至拍板表決大事的竟然也有此弊。不是有“黨委揮手,政府動手,人大舉手,政協拍手”的民諺麼!這樣的參政議政難免使人搖頭喟歎。

這讓我想起世界上發達國家的議會,有“會”也有“議”,各抒己見,眾說紛紜,經過激烈爭論,最後表決通過。我不是說西方議會製度怎樣好,但他們的議員們這種敢吐一家之言、各抒己見、少有個人觀點隱瞞的精神,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人家“老外”能眾說紛紜,咱們怎麼又不能呢?

《雜文報》,1993.11.19

真實的幽默

有一則當代幽默十分趣人:某縣內定某公為一鎮裏的鎮長候選人。鎮裏開會醞釀代表人選時,此公因提議者寥寥而未選上代表。代表選不上,自然是當不成鎮長。不過成事在天,謀事在人,縣裏自然有縣裏的對策:安排此公去該鎮任鎮黨委書記,以加強黨的領導。消息傳開,滿鎮嘩然。

“幽默”從來不當真。然而這事卻是明明白白的真!這真使人懷疑和抨擊某些幹部的“合法性”來,然而懷疑歸懷疑,抨擊歸抨擊,指戳笑罵由你,好官我自為之,你能奈我其何也?

選舉是一項法律行為,選舉的結果應是代表或公民意誌和權利的體現,而不應是“內定”、“安排”、“布置”的產物。像上麵所說的某縣的做法,隻能是對選舉法的一種蔑視和踐踏。然而多少年來,咱們有些地方就是如此這般地“蔑”和“踏”過來的。

由此,我想起了“白雪公主變成小矮人”的“盛事”來。這是一起發生在1993年10月的一則異域舊聞,個中的“白雪公主”者乃被西方新聞界譽之為“女強人”的加拿大曆史上第一位女總理坎貝爾。此女士給人最深的印象是潑辣、幹練,很多人把她比作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在競選保守黨領袖時,她提出要改變整個加拿大政治環境,也要改變人們的政治手法,其綱領曾被譽為“新形象,新生代,新性別”。當時人們都相信這位女士能為加拿大興利除弊。然而,事實令人們大為失望。她先是在失業問題上沿襲前總理馬爾羅尼的主張,引起選民反感;幾天後,又在敏感的社會福利問題上違反了競選時的諾言,失去了基本的“群眾基礎”。終於在1993年10月揭曉的加拿大全國大選中落選,結束了她5個月的輝煌——變成了一個不中看的“小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