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死”,“不愛錢”,問君“能持否”?
《法製日報》,1992.8.22
清貧與清白
曆史上那些頌聲不絕的“居廟堂之高”的官吏往往是清貧的。明代名將於謙被皇帝朱祁鎮殺害,當抄其家時但見“家徒四壁”一貧如洗,惟獨一間正室封鎖嚴密,打開一看,乃是朝廷所賜之物如璽書、將袍、劍器等。明代的海瑞,任知府時,“為母壽,市肉二斤而已。”他官至“以右僉都禦史巡撫應天十府”,死後家產僅有一頂麻布帳和一個破箱子。鄭板橋為一縣之長,靠官祿收入日子越過越窮,最後隻好辭官去賣畫。
於謙、海瑞、鄭板橋這些為官者何以清貧?答案恐怕隻有一個:因為他們清白,嚴正操守,秉持懿德,“不貪”“不撈”“不刮”,“清越而瑕不自掩,清白而邪莫能汙。”中國有句老話,“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倘若他們崇尚“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生活,持“不拿白不拿”之哲學,我肯定他們會像石崇、王坤那樣濁富糜爛的。
最能說明清貧與清白關係的應該是有《論清貧》傳世的英烈方誌敏了。他身為共產黨紅軍高級將領,但他那“居高官一貧如洗,理萬財分文不沾”的事跡,足以說明其清貧與清白。人民優秀公仆周恩來,官居共和國總理,始終居住在一問陰暗潮濕的舊房子為國為民日夜操勞,清貧與清白聞名於世。蘭考人的好書記焦裕祿,身為一方父母官,可飯桌上長期缺葷,餓得孩子們一見魚肉就要鬧吃。
當然,清貧與清白也不能簡單地劃上一個等號。阿Q給人打短工,舂米、劃船、睡土穀祠,貧得一無所有,可到底還是“世界觀改造不好”,撚了小尼姑的臉蛋,偷了尼姑庵的四條蘿卜;孔乙己衣衫襤褸身無分文,卻經常趁人家不注意偷起書來。時下那些麻將賭場中的窮光蛋,不少是酒色財氣的梁上君子。因此,清貧與清白並不能同日而語,前者為經濟範疇,後者乃道德範疇。
雖然如此,我始終還是認為,在現在的曆史條件下,對於“居廟堂之高”者來說,清貧仍然是清白的一個標誌。這種清貧還是值得讚美的。有一則“富裕村中的窮支書”的新聞相當感人,說的是有一個三十多戶人家的村莊,改革開放以來家家戶戶收入逾萬元,惟有支書一家還窮得丁當響——欠賬5000多元。支書之窮並非在其怠懶或無能,而在於他日夜為全村人致富奉獻操勞,甘願吃虧。鄉親們過意不去,逢年過節總要來看支書,順便給他帶來點東西,但這位支書一律不收。如此清白之支書能不清貧麼?
當然,人民公仆也是人,不必個個都做“苦行僧”。“居高官”未必要“一貧如洗”。但不管任何時候,人民公仆的“清白”都是要大力弘揚提倡的。這一點,我還是十二分讚賞上麵那位“窮支書”的這麼一句話:“為人為官者不一定要清貧,可一定要清白,清白比什麼都可貴。”這正是人民公仆者所應持的“清貧觀”和“清白觀”。
《海南日報》,1993.9.27
吃喝姓“×”
在咱們這個“民以食為天”叫得最響的泱泱大國,某些國民之吃喝確實令人咋舌。不久前在新加坡考察,一位華人請我們吃快餐,每人一盒,剛好夠吃,夠飽,總共花費十幾分鍾、二十幾元錢。席問,主人列舉了咱們國人的鋪張浪費之盛事。話雖不顯刀鋒,卻不免叫人沉思。他說:“我們這裏(新加坡)請你吃快餐或什麼餐是自掏腰包,可你們那裏用‘半江沉月’、‘孔雀開屏’什麼的招待我們全是公款,我們吃喝姓私,你們吃喝姓公。”說得我們好不耳熱。
那位華人朋友真夠厲害,對中國人公款吃喝風也真是一言道破。
今之中國,公款吃喝風愈刮愈烈,屢刹不止,大概也可用“吃喝姓‘×’”來剖析。人家新加坡那邊比我們富得多(新加坡宣布1996年跨入發達國家行列),吃喝居然如此簡單,蓋因吃喝的是自個兒勞動的血汗,創業艱難,“一飯一粥來之不易”。而咱們這邊雖還不富,卻要豪華風光,隻緣“手心手背不是肉,刀刮阿公心不疼”。內容決定形式,吃喝的“姓”決定了吃喝的形式和規格。
最近看到一則資料,說的是意大利隻許吃喝姓“私”,而絕不許吃喝姓“公”——私款吃喝可以,公款吃喝犯法。該國刑法規定:利用公款吃喝玩樂被定為貪汙罪,隻要有人舉報,吃喝者就會受到懲罰。正因為有了這一條,意大利這個行賄受賄、侵吞公款等腐敗現象相當嚴重的國家,居然基本上沒有發生過行政機構直接用公款吃喝之事。
在馬來西亞柔佛洲,筆者一行受到一個華人社團的接待,吃飯也非常簡便。因為這一係列吃喝(嚴格來說隻吃不喝)同樣純屬姓“私”,幾個社團負責人輪流做東,輪到哪個,哪個就開著自家的車子,掏自個兒腰包請我們吃快餐。他們生活的詞典裏恐怕永遠也找不到“吃喝發票”和“報銷”之類的字眼。在香港,我們到小店去吃飯,往往沒有什麼發票,惟有蓋著個鐵印章的一張小便條而已。這個大概也是吃喝姓“私”的一個最好的印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