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頭,不聲不吭。房間裏安靜著,自從我低下頭,我警官就沒再問什麼,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裏。過了一段時間,審訊室裏又進來人,是剛才的瘦瘦的警官。
“我們抓到了這個人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他大腦裏的信息已經告訴我們整個案件的經過了。”瘦警官手裏透明的照片上是鬼腿的臉,他把照片放到王警官前的桌麵上。桌麵立刻出現模擬的案發現場,是天空之城我跟劉毅他們執行任務的那個房間。我正在隔著牆壁朝走廊上魔眼和鬼腿前的人群開槍,中槍的人立刻不能動了……
看完案發現場的模擬視頻,王警官又看向我,問道:“是這樣的嗎?”
我點點頭。瘦瘦的警官又指著桌麵上那些人一一叫出名字:“劉毅、鬼腿、魔眼、秦芳……這是你,許心?”我再次點頭。
“你們這些人從衣著到武器,沒有哪樣是自己能負擔得起的吧?”王警官說,“誰雇傭你們的?為什麼要雇用你們?雇用你們多久了?這些問題你願意給我們答案嗎?”
“可能出人命遠出了他的意料,要不我們直接訪問他的大腦?”瘦警官在王警官耳邊說。王警官坐直身子,很嚴肅地對我說:“許心,說實話,我看你不像是歹徒。我看了你的資料,以前是個好學生,在安平出的意外,是吧。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大家都不願意看到。你家裏還有爸媽吧,我跟胡警官都是有孩子的人知道父母對孩子的那份感情,所以我們會盡最大的能力幫你的父母,讓你少判點刑。”
我的眼淚一下子噴了出來,爸媽站在院子裏說笑的情景浮現在我的腦海。
“你帶著我們的追蹤器,讓我們找到殺死你隊友的凶手,我也會記你的一些功勞,若是你願意讓我們訪問你的大腦,更深入的了解這個案子,我們更會寬大處理。”
我馬上就答應了,雖然不知道他所說的訪問我的大腦是怎麼回事。
“跟我來吧。”胡警官拍拍我的肩膀,示意看押的警察打開我手上的手銬,轉身走到走廊。我跟他又穿過一堵牆來到一間實驗室一樣的房子,裏麵兩個穿白大褂的人正等著我們。這間房子被一麵透明的玻璃牆格成裏外兩半,那兩個穿白大褂的站的外麵房間裏擺滿了許多電腦屏幕和閃著光的大大小小的儀器;裏麵房間則是四把特製的椅子,椅子靠背上都安裝了半球形的罩子。
“來,許心,隨便坐到一把椅子上。”一個留著山羊胡的白大褂看上去人很好,說起話也讓我很舒心,他帶我進到玻璃牆裏。我坐進最左邊的椅子。
“坐好就別動了,待會準備好了,我們就一起查案,你好好配合會有很大好處的。”他繼續在我耳邊溫和地說,好像一位慈愛的導師。另外一名白大褂則在外麵開始在儀器上操作。胡警官守在門口。
山羊胡拿著一個黑色的眼罩給我戴上,說:“隻用回憶與案件有關的內容就好,我們不會竊取你的隱私的,準備好了嗎?”我點點頭。
不一會兒,我的頭就變得非常暈,眼皮無比沉重。我感覺自己被夾在兩堵距離很近的牆之間,身體匍匐在地上,目光所及之處是那天逃出大都市工業醫院時看到的景象,頭發豎得老高的“老大”正在殺人。目睹全過程之後,我立馬又來到宏遠翼大廈二十五樓,還是看到“老大”那段,身邊的機器人們並沒有出現在畫麵裏。這之後就是剛剛在樓頂的事情。
回憶完關於“老大”的東西我的記憶裏全是劉毅,從斯高翔帶我工作時認識,到他闖禍逃逸時借宿在我房裏,帶我深夜裏瞎逛,弗瑞斯介紹工作,他接我在大峽穀……到我看見他的屍體躺在樓頂……
“你就知道這麼一點?”胡警官問。山羊胡替我摘下被淚水浸濕的眼罩,對胡警官說:“就知道這麼多了,讓他休息一下吧。”
“好吧,你帶他去休息,我要去找王警官。”說著,胡警官就從電腦屏幕上抓了一下,把視屏信息帶走了。山羊胡子給我擦幹眼淚,又等我坐了一會才拍拍我肩膀,說:“跟我來吧。”
他走路很慢,在走廊上一步步挪動,手插在褲袋裏。“別太擔心,年輕人。你犯的罪不重,況且你的資料裏有大都市醫院開的免罪證明。”他很友好地看著我,我低著頭,不敢看回去,雖然知道這是個好人。他說的什麼免罪證明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既然是免罪的我也就很開心它的存在。
“但從你的槍法和身手,很難想象你哪裏有什麼不方便。”他停下來,問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依舊不知他在說什麼,茫然地看到他的眼睛。“……好吧。先帶你去洗個澡,然後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上午你還要在法**見見受害者家屬。”他微笑著對我說,帶我穿過走廊來到一間小房間。這房間被隔成兩小半,剛進去的地方就放了一張床,裏麵的一半是洗手間。他帶我進來,站在門邊說:“這門你是開不了的。”說完就離開了。
我聽到“法庭”兩個字就已經慌了神,在洗手間裏對著鏡子愣了半天,我的樣子很疲憊。我後悔當時加入劉毅的隊伍,如果不是我的加入,李毅他們可能就會輕鬆完成任務,不會出什麼事了。洗漱之後,換上房間裏準備好的藍白條紋的“囚衣”,我眼睜著躺在床上,盡管很累可睡不著,我看到劉毅的屍體、魔眼的眼鏡、鬼腿的笑臉、安娜秦芳坐在一起說話、秦剛坐在駕駛席上說著冷笑話……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幾下門之後門開了。山羊胡伸進頭來說:“吃完早餐就要上法庭了。”我坐起來,頭嗡嗡的響個不停,好暈。把冷水擦在臉上才稍微好一點,我太疲憊以至於燈光都得適應好長時間。
山羊胡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我跟他走一會到食堂,這裏坐著其它穿白大褂的人安安靜靜地用餐,我沒有看到穿警察製服的人。低著頭很快地喝粥吃包子,填飽早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吃完早餐,山羊胡整理一下衣服,起身帶我到了傳影室,一間不大的圓形房子,房子中間有把椅子,周圍是攝像頭和光束、電腦。
“我把你投影到法庭,這樣比較方便。”山羊胡子示意我坐到椅子上,說,“還有一會才開庭,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我剛坐到椅子上居然就睡著了,山羊胡搖了我好多下我才醒過來。
“開庭了。”他這話又讓我重新緊張起來。說完,他轉身打開投影設備,我的眼前空間轉換,法官高高在上莊嚴地坐在眾人麵前,而我站在人群中央,我回頭掃了一眼,爸媽神情緊張坐在靠後的地方,陪在他們身邊的是李亞。證人席上坐著的女生是案發現場的女生,預言者說她不是寧月,而麵對著她,我肯定那就是寧月,我不知道預言者為什麼要騙我。此時她正低著頭,我看向她,她有意避開我的視線。
法庭裏很安靜,好久都沒有人說一句話。法官兀自用冷峻的目光掃視一下包括我在內的人群,他絲毫沒有在我身上停留目光。我低著頭不敢看其他人,心裏一直在哆嗦,等待屬於我的判決,但法庭遲遲沒有動靜。
我寧願馬上認罪被押下去,也不願像現在這樣忍受著煎熬。
就這樣過了十幾分鍾,我偷偷瞄到法官正看手表上的時間然後敲了一下法錘宣布原告無故缺席,我繼續被收押。這時我才注意到原來原告席一直空著。法官宣布之後,寧月第一時間消失了,證人席上坐著的也隻是她的投影。
我又回到投影室。正要站起身,山羊胡子阻止我說:“等等,有人要見你。”
“是誰?”我很緊張地問。“你父母。”等了五分鍾左右,我見到了爸媽。山羊胡把我投影到一個公園小道上,周圍是修剪成大象、長頸鹿的樹木,小路兩側對麵擺著長長的椅子。爸媽就坐在對麵,我觸摸不到他們,隻能坐在這邊的椅子上和他們說說話。
沒有問我怎麼會去犯罪,媽媽急切地說:“這些都沒什麼,隻要你好好的就行了,爸媽還等著你回家呢。”
“要是你不喜歡呆在家,我們可以換個地方住,換個城市。”爸爸說。我看到他們雪白雪白的鬢角,瘦瘦的摸樣時就抑製不住眼淚了。透過淚水,爸媽都在擦拭著眼睛,接下來的時間都是這樣,互相都沒有說話……
山羊胡見狀將投影關了。我把頭埋在手裏,問他:“我會被關多久?”
他卻沒有回答,靜靜地站著。我好奇地抬起頭,他微笑地拿著一個電子卷軸在我麵前晃說是剛剛出來的新聞。我接過薄如蟬翼的電子卷軸,上麵的頭條讓我吃了一大驚:
宏遠翼驚天大案預言者計劃唯一幸存者複仇
我的照片幾乎占了整個版麵,文章說天空之城殺人案案後有案,宏遠翼盜取活人智能的預言者計劃被大都市警方掌握罪證,劉路不知去向。翻過這一頁,宏遠翼大廈第二十五樓的靈魂管則占了第二版麵……
一轉眼我不是殺人犯了,成了揭開世紀大案的英雄。
“你以為自己是被囚禁在這裏嗎?”山羊**和地說,“我們隻不過在保護證人,等劉路被抓住,你就可以出庭作證。認識劉路吧?你的父母剛剛也被保護起來,你就安心地在這呆著。”
我欣喜若狂,像是在做夢一樣。回到小房間,山羊胡子打開電視,新聞正在播放警察強行搜查宏遠翼大廈的實時畫麵:
全副武裝的警察團團圍住來了大廈,周圍的交通完全中斷。鏡頭從天空俯瞰,大廈周圍密密麻麻的全是警察的飛行器。警察的飛行器外又圍著無數圍觀的群眾的飛車,在警察的勸阻下,他們才稍稍後退一點。鏡頭給到地麵一位指揮官,這人四四方方的大臉上刻著莊嚴,他正跟記者說大廈內有多個樓層不能被透視,他們派出的機器人正在這些樓層搜索,排除一切可能的威脅。指揮官身後是一輛信息車,車內幾名警察正在遠程操作機器人,他帶記者來到車內,指著操作機器人的警察麵前的屏幕說:“看,他們已經到達二十五樓,正在尋找入口。”
“那是什麼?”記者指著屏幕上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一個身高超過兩米的機器人,正是那晚劉路操作的殺死精靈九號的怪物。屏幕前的警察一下子跳了起來,甩掉耳塞和眼鏡,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屏幕同時花了。
“他發射了病毒過來!快停止操作!”那名驚慌的警察朝旁邊三位同伴大喊。三人快速的甩開裝備。
“能說明一下剛剛發生了什麼嗎?”記者敏感地問道。那警察正要在指揮官給其他單位下命令時開口解釋,大廈傳來的一聲巨響打斷了他。出現在屏幕上的怪物撞破大廈玻璃跳到正巧飛過那裏的警察的一架飛行器上,大爪子揮幾下就把那架飛行器撕碎了。
飛行器裏的兩名警察踩著火箭靴飛出來,怪物一抓一個兩名警察瞬時斃命。新聞直播了這血腥的畫麵,那名一直在鏡頭後麵的女記者嚇得尖叫連連。鏡頭切向空中俯瞰,怪物還不止一個,宏遠翼大廈二十五樓四周的牆壁幾乎都被撞穿,目測十個怪物跳了出來。有些抓住了警察的飛行器有些跌倒地麵把警車踩爛,周圍的群眾開始四散,警察的火力對這些怪物幾乎沒有效果。它們能輕鬆地躲過激光炮,還能發射五顏六色的光線將警察的飛行器擊落。地麵的采訪已經撤離,不敢靠近槍林彈雨。隻剩下高空視角的直播,但一隻怪物爬到宏遠翼高高的頂樓,背部噴出耀眼的火焰徑直朝空中的攝像機飛來,新聞直播信號中斷。
視角切到新聞直播室的時候屏幕突然花了一會,留長了頭發顯得消沉的劉路帶著疲憊的神情出現在屏幕上。
“四年前機器人覺醒之後,就一直躲藏在黑暗裏,隨時等待著一舉毀滅人類的機會。等到它們前來終結你們那天,你們就會為今天反對世界上唯一的反抗者感到後悔的。這是機器人幾個月前入侵宏遠翼大廈的錄像,他們輕易地就破壞了大廈的保安係統。”屏幕上是精靈九號將宏遠翼保安係統的小女孩投影吸入手指的畫麵,我記得這一幕,它是真實的,而接下來的視頻雖然都是精靈九號受氣包他們,但在我記憶裏事實完全不是這樣。視頻裏,精靈九號很輕鬆地舉起怪物拋到空中,得意洋洋地對身邊的醫生說:“人類就這能耐!”
劉路的頭像又出現了,他說:“至於預言者計劃,我隻能說那些為反抗機器人犧牲的靈魂都是高貴的,他們會為自己做得犧牲感到高興的。”劉路的眼裏全是憤怒,他消失了,轉播信號恢複,正規的軍隊已經介入這此事件,好多架轟炸機閃電般出現了,劉路的機器怪物確實厲害,他們躲過了好幾輪空襲,在炮火紛飛中還有個怪物跳上了一架轟炸機,幸好轟炸機速度奇快,相互配合,加上信息兵的配合,病毒被植入怪物腦中,這事件才算結束。宏遠翼大廈周圍兩公裏成了廢墟。劉路成了懸賞金額最高的逃犯。
之後的新聞對預言者事件做了專題報道,我才知道在很多不發達的地方特別是地下城,無數人都成了受害者,“老大”為首的“蝙蝠隊”殘忍地從他們腦中提取劉路發現的“智能”,交給宏遠翼。沈雲是專門聯係富人買家的人,以高價把窮人的靈魂賣給富人,讓愚鈍的富二代變聰明,讓富人變成智力超群的超人,成為預言者。但預言者們不能暴露,他們買來靈魂時會跟宏遠翼簽訂協議以保證預言者計劃不被發現,執行靈魂契約的人正是弗瑞斯,他將包括魔眼鬼腿在內的一幫怪才聚集在一起成立了“追魂者”,也就是“老大”口中的毀滅隊……
當一切真相被揭曉,我的預言者是誰?那個一直幫助我走出死亡的預言者又是怎麼回事?我困惑了。
很多記者聯係山羊胡子說要采訪我,山羊胡子都幫我拒絕了,他來到我暫住的小房間,告訴我一個好消息。
“想變回以前的許心嗎?”他笑著問道。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我無時無刻不想著能像以前那個許心一樣輕輕鬆鬆地思考,解決身邊的疑惑、困難。“弗瑞斯的名單讓我們找到了你的預言者,他叫李豪,你有權利要回你的靈魂。”山羊胡子從背後拿出發著藍光的靈魂管,又從口袋中拿出卷起來成一支筆的電子卷軸,我拉開來,是李虎,雖然他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但他剛開口說話我就認出他來。
他臉上的贅肉都沒有了,成了一個長得有棱有角的帥小夥。他眼神閃爍,始終都沒正視前方,對我說:“許心,我是李虎。”
他哭了起來,用手甩開一把淚水繼續說:“是爸爸這麼幹的,我對不起你。我現在把你的東西還給你,希望……”他哽咽著半天說不出話,視頻結束了。
“他和他的爸爸都被收押起來了,你要見他嗎?”山羊胡子問我。
我還不肯相信死而複生的李虎是害我的那個人,這樣的轉變太大,我一時接受不了。盯著山羊胡子手中閃亮的靈魂管,好希望這不是真的,我寧願相信是車禍的撞擊導致了我的變化。
我最終還是沒有去見李虎。
下午,山羊胡子帶我去大都市醫院,要讓靈魂管裏的東西回到主人腦中。他開著自己的黑色飛車載我,並沒有開警車。不知什麼原因,新聞在我們出發前就報道了我們的行動:許心將重新擁有自己的智能。新聞標題大大地寫著。
黑色汽車飛出圓形大門來到地麵以後,就被各路媒體的飛行攝像機團團包圍住。因為我拒絕所有采訪,所以這些會飛的銀白色小球就隻能在車邊飛來飛去,尋找機會拍到我。